出来,弘历还坐在凭几上一扎一扎的烧信,旁边还有一些不知明细的纸张,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图案,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脸庞,魏绵奕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弘历看了她一眼。 魏绵奕弯下腰,取了图纸,几张几张的付诸火苗,直烧到天色渐亮,所有的密信和图纸才全部烧光。 满室的宫殿内乌烟瘴气,充满了白烟。 魏绵奕推开了窗。 窗外张廷玉,阿桂,鄂尔泰等人早就等候在了哪里。 “令贵妃娘娘。” “令贵妃娘娘。” 她回过头去:“皇上,他们已在殿外候着了。” 弘历颔首,起身收拾了盔甲:“绵奕,你过来给我戴头盔。” 不管何时,大战前他总是习惯叫她戴的,他曾经说过着会给他带来好运。 她不知道是不是会带来好运,但这已经成为他们两人约定成俗的默契了。 弘历蹲了下来,魏绵奕踮起脚尖。 沉重的头盔被她举起,戴了上去,她端详着,拍了拍他身上根本就没有的灰尘,说:“皇上,我们走吧。” 弘历站了起来,大手拽住了她的小手,两人一同起步,走出含章殿。 “皇上。” “皇上。” 他点头示意了下,回过头,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他对身边的魏绵奕说:“绵奕,我们还会再回到这里。” 魏绵奕低着头,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两人一同走下殿外。 弘历跨上战马,前方旌旗举起。 魏绵奕踩着木凳上车,一黄衣宫娥低着头,躬身上前扶住她的手。 她回眸,一个谢字还未出口,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 “你……” 候在车旁的忻嫔见她僵住,连忙过来询问,她的目光落在了宫娥脸上。 瓜子脸,柳叶眉,一口朱唇微微开启,双目带着疑惑的目光也看着魏绵奕。 那个黄衣宫娥是? 忻嫔看向魏绵奕。 却见她由惊转喜,情不自禁的踏下木凳。 忻嫔满是疑问,正要询问,只见一个士兵跑过来:“皇上问这边出了什么事儿?” 忻嫔道:“没什么事儿,你回去吧。” 她看向骏马上的弘历,只见他的目光也落在令贵妃娘娘和那名宫娥上,脸上无喜无惊只有一瞬间飞快而过的杀意。 “芸蝉!” 三十年前的芸蝉,魏绵奕牵起她的手,情绪激动难以自持。 芸蝉狐疑看她,又看了看忻嫔。 “看见令贵妃娘娘还不跪下!”忻嫔呵斥。 芸蝉赶忙抽出手,匍匐在地上:“奴婢拜见令贵妃娘娘。” 魏绵奕连忙扶起她:“无需虚礼。” 前方车队开拔了,魏绵奕等人坐上车,芸蝉被安排坐在她身侧,魏绵奕笑着摸了摸芸蝉的发髻:“好像太瘦了。”跟三十年前一样,她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前世芸蝉一直陪在她身旁,不知道她走后,芸蝉过的怎么样了。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情让她的精神一下子激动起来,却弄得芸蝉很是莫名奇怪,甚至带了些惊恐打量着魏绵奕。 “你之前一直在哪里?怎么我派人没找到你?”她问。 芸蝉低头回道:“令贵妃娘娘,奴婢之前一直侍奉在凌奉宫,后来乾隆被俘后又被分到了祁庆殿侍候,今日本不是奴婢的差事,因人手繁忙所以把奴婢调来这边侍候。” “祁庆殿?”这是历朝历代供奉先祖的庙宇。 魏绵奕望向忻嫔:“你可曾派人找过?” 忻嫔颔首:“臣妾之前听令贵妃娘娘嘱咐先去了凌奉宫找,但回来的人说从未见过芸蝉姑额娘。后又召集了各个宫殿的人,也皆回言未曾听说。” “嗯?”芸蝉摇头道:“可奴婢之前千真万确是在凌奉宫侍候淑贵妃额娘额娘的……”她看了魏绵奕一眼:“不,不是,是逆妃。令贵妃娘娘若是不信可派人问凌奉宫的晓玲,周燕和灵山等人皆可作证。” 魏绵奕低下头,睫毛扑扇,眸色黑的似一层泼墨般,她笑道:“无妨,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何必再去询问这些无所谓的人,无所谓的事呢?”说着拍了拍芸蝉的手:“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服侍吧,也不用再去祁庆殿侍候了。” 芸蝉并不知为何会这么得魏绵奕的喜欢,但还是依言点了点头。 只有忻嫔明白其中的关键,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还是断断续续道:“只是,只是令贵妃娘娘,皇上那边?” 在朝宫之中,有什么人的权力还大的过令贵妃娘娘呢?答案在每个人的心中早就不言而喻了。 魏绵奕笑意挂在嘴角,眼中却失了一丝温度,她叹了一口气:“皇上不会拒绝我的。” 忻嫔心下不解,却也不再言语了。 从咸阳往郊外走,十六驾马车宽度的朱雀街被限行,只有他们的队伍沉默的移动。 一路上魏绵奕问了芸蝉许多事,芸蝉也一一回答。 却没有之后凌厉,爽直的性格,还是初遇人的尴尬和拘谨。 这就是重生后的弊端。 故人相见不相识,只有她明白的,知晓着彼此过去的过往,或许这就是弘历所说的寂寞吧。 他们之间穷的也只剩下对彼此的熟知了。 大队行军,速度不快只能求稳。 他们足足行了两个时辰的时间才到骇下。 士兵安营扎寨着,点火炊烟,饭菜的香味在整个紫禁城之中弥漫开来,味道很香是填的饱肚子的却让人没有食欲感。 从朝宫到咸阳,从咸阳到骇下,整个军队从昂扬的斗志到现在的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 除了将领,许多人的身上是懒洋洋的,似浑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 魏绵奕坐在窗口上,收拾着衣物往外看去。 天色昏暗了下来,不比热闹的咸阳都城,骇下被寒冷的雾气所弥漫,看得见壮阔的夕阳落日,看得见参天高树,看得见辽阔的天地。 天高地阔,说的就是如此了吧。 收拾好营帐,跟着士兵吃了一碗浓稠的米粥,看见士兵正往旁边的营帐中搬抬一箱箱木箱,张廷玉和弘历看着,两个人聚首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两个壮汉抬一箱还有些吃力,走过之处,地上都落了一双双的脚印。 “会是什么?”忻嫔自言自语说出。 魏绵奕道:“应该是书吧。” “嗯?”忻嫔摇摇头:“这般沉重,应该是珠宝玉石,或许,或许是金块?” “那我们打个赌?” 正说着,弘历也在瞧着她们,然后离开了张廷玉朝他们走了过来。 半路就遇到杨开泰,杨开泰正端着药,仍旧是高冷略带骄傲的态度,不冷不热的递给他一碗熬的浓稠的药汁。 原来皇上是看见莫神医了。 忻嫔低低一笑。 弘历端着药汤进来,芸蝉赶忙去打帘,却不知是手滑还是因为第一次见弘历的缘故,门帘掀到一半掉在弘历头盔上,差点药汤溅出来。 他看去,见着芸蝉,蹙眉冷下脸来。 魏绵奕走过去,重新帮他打帘,问:“张廷玉搬了什么一箱一箱的?” 见是她,弘历不便发火,只把药递给身后的婢女,拦着她的后腰道:“是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动作实在是太过光明正大了。 魏绵奕微微羞红了脸,悄悄的把他的手拉下自己的腰,却不想弘历更快的揽住了,而且揽的更紧了。 众人纷纷低下头,直到二人坐在了案首才笑着抬头。 弘历将药汤递到她跟前:“趁着热,快喝了。” 魏绵奕捧起,一股辛辣刺鼻的浓浓腰围扑鼻而来,还未喝就已经作呕了。 他赶忙捏住她的鼻子,将药送上。 直喝了一半,已是极限。 她推开药碗,扶胸深呼吸,那药汁似乎还在喉头,顷刻就要吐出来了。 弘历比她还快,已扣住她的脖颈,推药下去,直待她全部咽下才取了一颗梅子围进她嘴中。 酸甜的味道难抵那股怪味,魏绵奕怀疑杨开泰在报复她,却不敢说。 现在说什么,弘历估计都听不进去,可能还会说她胡思乱想。 哎,男人的心思总是不比女人来的细腻。 芸蝉倒了一杯水,跪在她跟前要她漱口。 魏绵奕仍旧觉得嘴内酸苦,弘历再捧到她跟前的腰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看她这样,弘历摇了摇头,搂着她靠在软垫上,似想起了什么与她笑道:“你知道刚才张廷玉差点把整个衙门的书籍都搬过去了吗?” “啊?”她惊叹。 那些书太过浩瀚,便是常人穷极一生也是看不完的。 “骗你的。”他轻轻划了一下她的鼻梁笑道:“他接收了丞相、御史府所藏的律令、图书,掌握了全国的山川险要、郡县户口所有的资料。”顿了顿又道:“于我张廷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左右手。” “良禽折木而息。”她轻声道。 下面的话,两人皆已意会。 弘历和和亲王的交接格外的顺利,勤政殿内他匍匐在地上,献上帝王剑和碧玺,臣服的态度低到了尘埃之中。 只有魏绵奕看清了他眼底跳跃的火光。 弘历此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凌驾于他头上。 和亲王入主中宫后,择找钦天监,定于半月后的二月十五登基。 前世弘历在咸阳已经反了,所以没能看见和亲王登基,这一世情况发生了改变。 今日的阳光烘烤的人身上暖洋洋的,明明是隆冬时节,不知宫人是如何筹备的竟整个宫殿都洋溢在一片花海之中。 魏绵奕站在大殿之下,以忠王妃的身份昂头看着正在进行登基大典的和亲王。 他身穿十二章服,头戴九龙玉珠冠,一步一步走向他今生的权力高峰,在下面站着的有他的军师,他的谋臣,他的亲信,他的大将,还有他的敌人…… 魏绵奕透过清朗的天,透过他的背影,看见了他的结局。 那把帝王剑刺透了他的胸口,鲜艳的血水顺着他乌黑的盔甲似奔腾不止的小溪涌出来,他的眼神是震惊的,愤怒的还有悲哀的。 那是属于失败者的归宿。 “顺天孝德皇帝令:英公吕欢英勇善战,锐不可当特封为晋王,封鲁地;齐公张布智勇双谋,于社稷有功,特封为雍王,封赵地;皇上弘历忠肝义胆,孝义两全特封为忠王,封蜀地……” 司礼司官员洪亮的声音在大殿的上空不断的回荡着。 晋封官员的一道道奏折似雪花片下来。 魏绵奕随着命妇走上前去,跪在了弘历的身旁。 “臣妾叩谢皇恩,吾皇长乐无极,千秋万代。” 谢恩的声音更为宏达,上达天听。 和亲王站在最上阶的青铜鼎旁,昂天大笑。 魏绵奕与弘历面面相觑相扶起身,身旁是晋王,雍王。 虽是老奸巨猾的低敛着眉目,可拿着诏令的双手无一不紧握住了。 三位异姓王分封之地皆为苦寒边塞,三地又互为犄角,相互制约。 更快的是司礼司又下达了第二份诏令,三地分派丞相监管,以他之目遏众王之行,光明正大在各个地方插入自己的心腹,这样的智谋和毒辣,仅一人可想出。 弘历微笑着与众人拜谢,待顺天帝先行登入宝殿后,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管薄身上。 那个身形俊秀,不过而立之年的谋臣。 管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过身来,双目正好落在弘历身上。 二人对视了许久,弘历先后退一步,俯身朝他做了个揖。待再抬头时,管薄已进入殿中。 如此有才之人又如此的傲慢…… 弘历低下头,笑容逐渐的从他嘴角浮现出来。 分封蜀地的消息很快传回了紫禁城里,众将士怒不可遏,阿桂已带上弓箭,拉卷着袖子要找顺天帝讲道理,被赶来的张廷玉拦住,他问:“廖将军此去哪里?” “张廷玉你他妈别拦着我!老子要和那个狗屁顺天帝讲讲道理!”他火气很大,一把推开了张廷玉的手,又要往外冲。 张廷玉跑上去,怒喝:“你这讲道理的样子!就你这样携带利器进宫,不过十步就被人射杀!” 魏绵奕正在殿中喝药,杨开泰就站在她旁边,弘历今日去朝宫述职去了,不日就要拔营入蜀。 她听到外边的争吵声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