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郡守府今日来了贵客。
听闻是自长安来的世家子女,身份尊贵,于是整个府邸的气氛都小心翼翼起来。
郡守痛心地令侍女捧出了今年新得的金贵名茶,吩咐着给贵客沏上,又颤抖着将平日藏着的珍贵食材送去了膳房,最后与贵客几番奉承着寒暄完后,他勒紧了钱袋,端着一碟最爱的茴香豆,坐于门槛上,对着凉风叹息。
“客人饮了吗?可有评说?”他问身后小厮。
小厮弓着腰,答:“饮了,无,似乎司空见惯。”
郡守的心中一阵抽痛,又问:“客人的晚膳如何?”
小厮继续答:“用了,客人说火候欠缺,且食材略陈,不够新鲜肥美。”
郡守心如刀绞。
“大人。”小厮恭敬地提醒他,“方才您给贵客献上的是二爷藏了多年的佳酿,前日您同夫人吵了架,您还回嘴了,夫人此时不是很见得您好,已经偷偷差人去向二爷传了讯。”
郡守手中的那碟茴香豆抖落几颗,胡须在凉风中微颤。
“大哥!”夹道中有人驾着马驰来,人未现声已至。
来人翻车下马,他身形高大,一身深色宽袍,气势汹汹,横了眉目。
“二弟。”郡守将茴香豆小心翼翼地在身侧搁置好,平和地向他打了声招呼,说:“酒乃身外之物,不至于此。”
不料对方上来便踢翻了他的豆子,恨恨道:“谁要同你谈酒?大哥今日都做了什么?在浔阳安逸的日子过惯了,连血海深仇都淡忘了吗?”
他用力地踩碎地上的豆子,满目通红地质问,若不是念着伦长次序,恐下一刻便要来揪人衣襟。
小厮被吓得躲到一旁瑟缩着,郡守倒还是一派温和,他说:“有贵客至,平日你闹腾便算了,今日莫要失了礼数。”
“大哥!”来人抬高了声音,眼中血丝尽显,青筋浮起,厉声道:“你当我不知?什么长安来的贵客,你可别忘了,咱们的爹便是死于影卫的刑狱,今日你却把仇人以贵客相称,取出美酒佳酿好好地招待他!”
“崔焱。”郡守叹息着闭了目,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再睁开时目光已经移向了斑驳的门槛。
那门槛的红木上面已经坑洼不齐,色彩褪落,属实配不上堂堂郡守府的名头,但是他没舍得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