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芷拉紧缰绳四处张望个遍,最终目光定在正前方,看来宣州地杰人不灵,孕育的山匪也长了副焉萝卜形状,扛把大刀往路中央一站若非仔细瞧,活似截树墩子拔地成精。
她瞥了眼气焰嚣张的“树墩子”,歪头低声问李秾:“不对啊,他们劫镖不是得有个顺序吗?‘拦路虎’还没摆上呢人怎么就蹦出来了?”
人间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讲究,黑/道也不例外。
一般山匪想劫镖都是先在路上横上一道荆棘,那就叫“拦路虎”,拦路虎镖师动不得,非得下马冲着四面八方说上几句客气话,也就是俗称的“唇典”,把山匪领头的喊出来,双方客客气气谈上一谈,老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走镖的和抢劫的本就是互相依存的买卖,若无什么大恩怨,大家打个照面儿也就互相过去了,犯不着“挡风亮青子”。
听完江芷说的话李秾本来也心存疑惑,不知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江芷也跟着看过去,二人不约而同瞧见被包子饺子当烂柴火踩稀碎的“拦路虎”,面色皆是一僵。
江芷缓缓舒了口气:“挺意外的。”
李秾默默转回脖子:“无伤大雅。”
毕竟自己没长眼在先,江芷准备讲两句场面话糊弄过去,心里正酝酿那赶鸭子上架的江湖黑话如何宣之于口,人没马腿长的山匪眼睛一瞪嘴一张:“都都都……都他娘的没长眼睛还是没……没长耳朵!老子说打打打劫!还不赶紧把把把……把值钱东西留下!滚!”
江芷打了个哈欠,她这辈子没听人说话这么累过,好脾气被磨到一干二净,耐心也消失的无影无踪,讲和的话到嘴边变成了:“你跪下给我磕个头,我饶你不死。”
配合着斗笠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听到人耳中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有种诡异的刺激。
山匪听笑话似的大笑两声,笑完突然挥起大刀直冲江芷砍去,临到跟前,却又刀锋一转直指马腿!
江芷眉毛一竖,剑脱鞘时人也一跃而起,双脚沾地瞬间长剑正抵山匪喉咙!
左右山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前后钻出几十名山匪,个个手持大刀目露凶光,纷纷怒喝道:“小小女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赶快放开我们二当家!爷爷们高兴了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喧闹中只听“嗖”一声细响,上一刻还口出狂言的喽啰此刻已经两眼一翻轰然倒地,颈间赫然一道鲜红血痕,而凶器悄然摔入尘土,寒光微闪血色斑斑,竟是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医人用的针。
“姑……姑娘,我叫二结巴,咱们有……有话好好说。”被“八两”指着的二结巴脸对江芷,眼睛却直愣愣盯着白马上的清瘦公子,无论在心里怎么回想都察觉不到对方究竟是何时出的手。
江芷道:“本来就是想好好说的,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想害我的马,我能容你?”
她连拿剑指人的时候脸上都没有丝毫煞气可言,怎么看都是副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模样,可手下的剑只要再进一分,大罗神仙也要血溅当场。
阅人无数的山匪头子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硬是没能想到这看着温吞慢热的姑娘武功竟如此之高,还有那个始终波澜不惊的白衣公子,就算是绝顶高手没个千千万万的日夜练习也断然不会有此速度,当下便胆寒几分,踉跄着后退半步,悔不该招惹这两尊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