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栀几乎将御书房里的一切文折奏章都挪到了秦霄殿,又让我坐于旁侧替他磨墨,他便专心批阅起奏折来。

    我如今磨墨倒是无需以前那般规规矩矩地站着,青栀搬来了一把红木椅,就放置于季桓的御椅旁,我只用坐在上头慢慢碾磨便好。

    这个场景莫名有些熟悉,似乎当年在那遥远的偏院里,我便是此番伴随于他的。

    那时候我已央着姑母住进朝凤宫,每日必定准时准点去他的偏院,每每这时他都在专心致志看书着墨,从未看我一眼,视我如空气一般,我便自顾自搬了把小凳子,轻手轻脚去到他的矮案旁,替他研起墨来。

    刚开始时认认真真站着磨,后来累得手脚酸疼便坐下来慢慢磨,犯懒似的以手撑额,偷偷斜眼,时不时瞟向他。

    他眉目修长,墨发高束,轮廓格外分明,凝神书写的模样,即便只是一个侧颜也能勾得我五迷三道。

    待他空下来后便会笑眯眯与他说话,给他看为他准备的礼物,毫不吝啬地夸赞他,初时他总不搭理我,时日久后倒也愿意同我说上几句。

    当时他不过是个比我长不了几岁的少年,虽心思沉重,却始终脱离不了少年心性,不似如今,在岁月的沉淀下,他当真成长为一个城府莫测的帝王,然而面对我时反而没有了最初的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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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抵,他的确是厌恶我的,但人又总会怀念一些曾经拥有却永远逝去的东西,所以才会留我一命,百般折磨后又让我待在他的身边,试图找回我眼中的崇拜与痴迷。

    可他大概忘了,在回忆里失去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回来的,正如同我一般。

    我低头一圈一圈研磨,不紧不慢地研着,从浓稠黑亮的墨光里,隐约看到自己无神的双眸,不由眨了眨眼,将墨锭转得更快些。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青栀端着碗汤药撩帘走了进来,她默声行了个礼,将瓷碗放至我案前,又转身向着季桓道:“陛下,苏河苏大人求见,现下正在宫外候着。”

    我放下磨条,端过碗一点一点慢慢抿着,等了好一阵,旁侧才传来淡漠的的声响:“不见。”

    青栀微顿片刻,道:“陛下,贵妃娘娘也在。”

    我听到那纸笔声骤然停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方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我低头默默喝着汤药,片刻后,帘账再次掀起,两个人影款款入内:

    “臣妾微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他搁置下檀笔:“青栀,赐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