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忍冬回家的第一天,叶款冬就开始发现命轨似乎和上一世逐渐偏离,比如本该死在路上的两只小狐狸,再比如突然出现并且出手救了这两只狐狸的道士。
夜深人静时,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终究不得入眠,无奈之下只好下床披上外套出门想透一口气。行至后园水榭时,远远便瞧见月下有一模糊人影立在湖边,看那打扮,不像是叶府中人。
叶款冬忙躲到花圃中蹲下,遮掩自己的身形。她脑中第一个想到的是那日危险的视线——郑煊,但转念一想就否定了自己,郑煊此人再怎么危险,也不会做出这种深夜闯进他人家宅之事,那么第二种可能,就是那伪装成村医接近叶忍冬的敌国奸细。
一想到这里,叶款冬更不敢弄出一丝声响,若是她猜的没错,那么她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因为敌国奸细不会考虑叶府,一旦发现自己,一定会出手杀了自己灭口,到时再随便做个假象,依叶府现在的实权,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查明真相,反而还有可能使上一世的悲剧提前。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关节处已经泛白,她却全然不觉,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模糊的身影,却不想那人朝着这边扭过头,似乎还笑了一下:“二小姐何必在那里自己吓自己,若是想知道前方的人是谁,不如上前看看。”
叶款冬心脏在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但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察觉到了,再躲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她从地上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借着肩上外套的遮掩若无其事地向对方缓缓靠近:“你倒厉害,这么远都能察觉到我。”
对方一甩手中的拂尘,回身对着叶款冬行礼:“二小姐谬赞了,实在是二小姐大半夜的穿着一身白衣,于这夜色中,着实有些扎眼,贫道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啊。”
叶款冬低头一看,自己只穿了一身素色寝衣,身上就罩了一件颜色浅淡的外套,实在是有些衣冠不整,她不自在地拢了拢外衫,清了一下嗓子:“你这道士,三更半夜的竟擅闯他人府邸,不怕我将你扭送至官府吗?”
那道士爽朗一笑:“贫道是叶将军带来的客人,怎么就成了擅闯了?二小姐当真会说笑。”
叶款冬这才想起叶忍冬今天有提起过一个道士,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皱眉:“是你救了那两只狐狸?你接近我长姐究竟是有何目的?”
道士看着浑身都写着“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这个不速之客”的叶款冬,沉默了片刻,忽道:“那只母狐狸死后,窝里还剩三只小狐狸,那三只小狐狸从长到幼分别为两雌一雄,死去的那只是最小的,是雄狐,出生不过五天,这剩下两只,待我赶到时,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他后面没有再说,但叶款冬却皱着眉轻声道:“次子先亡,而后为长。长子于笼中逃出,却丧命于恶虎之口,可是如此?”她的声音有些抖,叶款冬想起上一世,那刽子手在自己面前先杀了弟弟,再杀了自己,自己的魂魄随风飘荡至叶忍冬曾经驰骋过得疆场上,那时她已经被关押在监狱之中,代替叶忍冬行军作战的则是由京中新派来的一个老将军。
叶忍冬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早已没了多余的力气,她躺在发霉的草堆上一言不发,叶家军也被悉数关押监禁,半点自由也无,根本不会有人来救她,她就这么躺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铁窗外那一丁点儿月光,最后在一个狱卒放松警惕地时候跑了出去,执一把红缨枪,着一身破烂囚衣,奔向了敌营。
当有人寻到她时,她的脚下已经累了一座矮矮的尸山,叶忍冬的尸体仍旧握着一杆长枪,背脊挺直,于清晨的熹微中,宛如一尊石像不可摧折。
叶款冬当时只觉得魂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抱着叶忍冬的尸体痛哭,即便双手根本触摸不到她:“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要替昏君杀敌,为什么!”
在之后,就是她从噩梦中惊醒。
叶款冬偏过脸,抬手轻轻拭去滚落下来的泪珠,声音略微沙哑:“道士,你是来阻我的?”
道士递过一方素绢:“贫道是来救你的。”
叶款冬看着那白的有些刺眼的绢帕,良久,忽而扬手将手中的石头砸向道士:“我不需要!”她后退了几步,似是要逃离什么,“上一世的时候你怎么不来说要救我们?怎么我带着记忆重新活过要开始复仇了你才出现?我告诉你道士,我不需要了,你若是真想帮我,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要插手我的事,否则就算拼着神魂俱灭我也要你不得好死!”她吼得嗓子似乎都破了,嘴角开始溢出一丝血迹,但她没有管,只是狠狠瞪了一眼道士转身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