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纪很犹豫,吃了一次大亏,造成了十万明军精锐一日丧尽之事,尽管不是他造成的,但老学究的他还是深深自责,他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再次重演当日之事,锦衣卫围困李府,私自动用内军围困外臣府邸,如此惊天之事,他没有上表弹劾,可当净军封锁北城后,蛮横的对普通百姓动手,肆无忌惮封查城中店铺、扣押商户货物……
看着一车车白花花银子,好像永无止境的马车一辆辆默默进入承天门,孙世纪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本还挺直的身体无声无息佝偻下来。
一旁的刘之坤手搀扶着自己老师,听着老师嘴里低喃,他不知心下是该恼怒、愤恨、愧疚、自责……
自“三哥”出现,他就在他人白眼下逐渐弯曲了腰身,甚至深恨这个“三哥”为何不死在界凡城,死在了界凡城,他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多的白眼。
科举很成功,自己顺利成了进士,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刚刚成了进士,一个尚不足二十岁之人,竟然一举越过本应在各部走动的“实习生”阶段,一下子成了南京户部一主事,仅仅只是数月,又成了如今的御史,成了同年中的传奇,可他情愿自己一辈子只是个无名的小小主事。
刘之坤义无反顾出现在了承天门前跪谏中的一员,无论膝盖多么疼痛难忍,他还是身子挺直跪在承天门前,可现在……
他也不知自己心下究竟是何种滋味。
人群缓缓散去,无声摇头叹息离去,刘之坤搀扶着自己老师手臂,两人默默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默默来到老师残破的小院前。
“吱呀……”
院门打开,一二八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女子一身素色衣袍,虽俭朴了些,样貌也不如何娇艳,甚至还算不上中上之姿,但柔和的眉宇却显得甚是娴静,见到此女提着灯笼出现在面前,刘之坤不由躬身一礼。
“泽厚见过师姐。”
女子见自己父亲一脸落魄苦涩,看向刘之坤的神情满是询问,刘之坤却轻轻摇了摇头,女子也不再开口询问,只是来到父亲另一侧,搀扶着父亲手臂,轻声说道:“爹爹小心着脚下,刘伯刚刚在院中泼了些水。”
孙世纪也不开口答话,只是默默走向尚还有灯光的中堂。
“老爷,你这事怎么了?”
孙世纪老妻刘氏见他脚步虚浮,心下担忧,忙上前搀扶。
孙世纪坐下后,眼睛却看向屋外漆黑夜色,就在刘氏准备询问刘之坤发生了何事时,孙世纪转头看向刘之坤,神色间颇为复杂。
“泽厚……”
“唉……”
孙世纪刚开口,却又深深叹息,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