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秦家饱受鬼怨之苦，看着他们请了方士来，裴珩心里才升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自家兄长这该不会是，被妖鬼缠上了吧……
犹豫了许多天，直到去探望秦云岫的时候碰上了那两位方士，裴珩这才犹疑地开了口，恳请他们为自家兄长看上一二。
这对于苏亭和卿瑶瑶而言，倒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他们本也就打算寻个理由进到裴家，替秦催雪惩治一番这裴珩。可巧，这裴珩自己就送了个再巧妙不过的理由上门来了。
裴家大院疏朗深阔，连绵不断的青瓦白墙间满是茂林修竹，碧树连荫之景。穿行其间，连仲春时节的微微燥热都被消磨去了，只余下无尽的清凉意。
裴珩亲自领着他们进府，卿瑶瑶和苏亭便难免有些不好交流。他们到底是是先惩治裴珩，还是先去帮裴瑾呢？卿瑶瑶犹豫了一下，悄悄给苏亭递了个眼神过去。
苏亭回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明白还是没明白。卿瑶瑶不禁有些急，仗着他们走在裴珩后头，周围一时又没看见有下人，直接便伸手开始比划了：她指一指秦府的方向，又点了点裴府的地砖，一挑眉投去疑问的目光。
先管哪个？
微风吹动苍劲的翠竹，竹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苏亭忽然微微偏过头去，控制不住地浅浅笑起来，半幅俊逸如远山旷水的面容融在溶溶天光里，竟也仿佛是皑皑远山雪微融，带着些许不真实的暖意。
卿瑶瑶看得竟然有一瞬间的心尖儿发颤。
——她是喜欢苏亭的，从很早很早之前，从她还是人的时候，她便知道了。
可是，从前她或许只想着能幻化出人形，长长久久地陪伴在苏亭身边便已经心满意足。但事到如今，大约是长久的陪伴和苏亭偶尔的温柔与笑意给了她虚妄的幻想，又或者是秦催雪昨日的那一句促狭的玩笑话勾起了她心底隐秘的欲望，她……竟然不满足了。
她想要更多，更多。
大抵这便是人的贪念，哪怕化为鬼魂也无法消弭——他们永不满足，欲壑难填。
她甚至想要自己能够与苏亭比肩，想要在他那双温柔多情的眼里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想要让他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意，想要、想要与他肌肤相亲，唇齿相依。
她已经不满足了。
而欲望的闸口一旦被打开，就再难关上。唯有那一丝残存的理智绷着紧着她的弦，声音凄厉地告诫她。
苏亭转回头来，眼角眉梢的笑意尚来不及收起，整个人如中天月又似暮时雪，薄唇无声地做出口型，笑着告诉她答案：“裴家。”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告诫她，鬼魂之躯，怎能触碰姑射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