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卫天夙登基后的第十五年春,卫天雍终于封了爵位,于是拖家带口的欢欢喜喜进京谢恩,并放出风声来,寻得了世间奇宝白玉菩提献于圣上。
卫天夙不置可否,近来他空虚的很。大仇已报,佳人难寻,父母皆亡,唯有这一位异母的兄弟,却日夜提防不得亲近。国事虽杂乱,十几年也慢慢理顺了,再加上这两年风调雨顺,百姓也能安居乐业,朝臣们也渐渐真正臣服于他,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这帝王位,却越来越高处不胜寒了。
衡州离洛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白染与夏蝉、冬梦、梅影三位姑娘一道在马车中晃悠了十来日也就到了。
再入皇城,白染也不免感叹一番物是人非,昔日那卫承烨虽无治国之能却是个品味清雅的君主,宫中景致无不清丽秀美,便是九龙殿上也摆了不少古玩器物,可如今这都是什么?堂堂天应皇宫,除了皇家御用的金玉之器,满眼望去一片玄色,往来侍奉的果然也都只有内监侍卫,想想自己便是那罪魁祸首,白染有些心虚。
卫天雍要献的宝自然不是什么白玉菩提,而是捧了菩提盈盈参拜的少女。少女并不艳丽打扮,只一袭青色飞仙裙,腰间披帛如烟一抹随着微风柔柔飘荡,面上却覆着月白的纱巾,只露出一双含情美目叫人心头发痒。
白染随着卫天雍的脚步垂首捧着白玉菩提缓步上前,规矩妥帖。卫天夙一贯没有表情,只冷冷看着卫天雍好一番介绍吹嘘,目光不过在那匣中沾了片刻便离了,却在捧匣的少女身上微微凝住。早些年大臣们送进来的美人里与她有相似身形的的确不少,这两年却很少见了,二十多年了,心里还是有道疤。
卫天夙正走神着,白染微微抬起头来。一别十五年,想过千万回再相见的情形,也曾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勾画他的颜容,白染不知道这算不算相思,只是不管是七殿下还是卫天夙,都许久未见,十分想念。
于是怎么也做不出原先设计好的惊鸿一瞥,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水汽,遥遥望着高坐王位的卫天夙,模模糊糊的,他比以前更挺拔了,胸膛很宽阔,肤色深了许多,气质冷硬又疏远。这些年,他过的很辛苦吧。一时间泪珠几乎坠落,白染慌忙低了头,退下了。
上首端坐的卫天夙却是心头大惊,那女孩儿的濡湿双目宛如一柄利剑刺来,一时间思绪纷乱他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太像了,那双眼睛太像了。若非不信神佛,他几乎要以为是他的灵素又回来了。
见卫天夙如此反应,卫天雍便知事成,微微笑着。轻轻一击掌,夏蝉、冬梦、梅影三个便立时款步入殿。
丝竹起,广袖舞,清颜白衫,莲步轻移,青丝墨染,若仙若灵。
卫天雍是下了功夫的,在场的文武百官无不被三人的舞姿风流倾倒,唯有卫天夙,他眼神飘忽着,脑中全是方才白染眼中那无限委屈的一汪水雾。
不出意料的,四人都被留下了。却并未封妃赐号,只叫在宫中住下。
十几年后,再入后宫,身份目的却截然不同。白染按着计划,向内监要了笔墨纸砚,也不如何求取恩宠,只一味的安静作画。
四人中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夏蝉,三不五时的便要去卫天夙练功的武堂晃悠一圈。见卫天夙也不如何阻止,渐渐冬梦也加入了求偶遇的队伍。而梅影却是另辟蹊径,除了高超的舞技她还有一把婉转灵动的好嗓子,每每对月清唱,也是勾魂夺魄。
卫天夙在等,等她的动作。
白染内里自然知道不管是王灵素还是陈柔儿都是自己一个灵魂,可卫天夙必不会这般认为,因此自己只能做了那朵相似的花,借着躯壳去搏得一丝机会,先天不利,便要沉得住气,否则便是一丝主动也没有了。
一月时光匆匆过去,白染画完了花画草,画完了草画鸟,画完了鸟画山,画完了山画水,待得她画完点睛的一屋小院儿时,卫天夙来了。
一双大手握惯了刀兵重剑早已不知何为怜香惜玉,白染被他捏着的手腕有些疼,十五年了,再一次与他相对而立,她很想再摸摸他的脸,靠着他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