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点头,他准备起身,我又将他拉住,看着他道:“妾会一直陪着陛下!”
他点头,笑容温和,扶着我下了台阶。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步履稳健,抹去了方才不安的神色,他的脊背也愈发的坚挺,我心中明白,现在的他就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雄鹰,即将展翅高飞,自由翱翔。
六月,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因给太皇太后发丧不利,被天子免职。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诸多窦氏旧臣,但凡可以动的,不是被天子罢免,就是被调职,由此窦氏一族几乎肃清了大半,曾经风光无限的窦氏外戚,随着太皇太后的崩逝,也终究落下帷幕。
天子不喜黄老,所谓的无为而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豢养那些窦氏蛀虫罢了,刚好一次清理干净。只不过经历了这一番整顿,朝中许多职位空缺,在人事任免上又成了一道难题,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丞相一职。
躺在他的腿上,将一头乌光可鉴的长发散开,任由他拿着玉花鸟纹梳轻轻的蓖着,我抬手看了一眼手上的珊瑚串,在日光底下晶莹透亮,道:“丞相是众臣之首,陛下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哪里用的着朕来选,太后早就给朕选好了!”他一遍一遍的用梳子从我的头顶一梳到尾。
我看了一眼他的神色,还算镇静,想来并未因此事困扰,又道:“皇太后举荐的是武安侯么?”
刘彻耸了耸肩:“除了田蚡,她也没有别的人可选!”
“那陛下会同意么?”我放下手串,看着他道。
“这可由不得朕了”,他放下玉梳,尝试着在我的头发上系上发带。
我心下明白,大汉重孝,在朝政上,东宫太后一直是有话语权的,当年刘彻亲政,大力推崇儒学,因与东宫推崇的黄老相悖,就曾想过朝政之事不奏东宫,令太皇太后勃然大怒,借故杀了当时主张新政的御史大夫赵绾,阻碍了他的新政。当年太皇太后能掌有丞相的生杀大权,今日的皇太后也一样可以。况且当年那件事,时任太尉的田蚡也被太皇太后罢免,这些年一直以列侯的身份闲居在家,现下有了这样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是一想到田蚡矮小的身材,以及那张其貌不扬的面孔,我就忍不住的想笑,道:“看来陛下以后就要与武安侯朝夕相对了!”
他瞬间领会我的意思,自己也忍不住乐了起来,在我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没规矩,那好歹也是朕的舅父,未来的丞相。”
我做了一个鬼脸,不解的问:“既然陛下也同意,那为何到现在都没定下来呢?”
似乎是对方才系的发带不满意,他又解了下来,道:“朕要补的可不只是丞相,太后母家也不是只有一个田蚡,那姓王的姓田的可有一堆人排着队往朕身边塞呢,朕岂能都让她如意了,丞相是个肥差,她想要朕可以给她,至于其他的就不要想了,朕迟迟不定,也是想让她知道,朕没有那么好说话,别再得寸进尺了!”
他神情不悦,言语中也有些愤慨,且又一直以“太后”称之,不似之前“母亲”亲密,想来他对太后的做法也极为不满,但碍于孝道,又不得不同意。
太皇太后刚走,又来了一个皇太后,我不禁有些心疼起他来,伸手摸了摸他微皱的眉头,道:“陛下不必生气,皇太后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纵然有些私心,可到底是陛下的母亲,心里头还是向着陛下的!”
他冷哼了一声,又道:“那田蚡长的又矮又丑,又没有什么才干,若不是念着母亲为我忍了这么些年,我才不想让他来当这个丞相!”
自从刘彻当年新政失败后,太皇太后便一直对刘彻存了偏见,多亏了皇太后从中斡旋,那几年她也一直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哪怕外人说她这个皇太后当的连窦太主都不如,她也一直忍气吞声,从未对刘彻有过任何抱怨。想起当日她处置韩嫣的果断决绝,对于她,我心下总是敬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