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张大眼睛仔细打量打量老掌柜的面容，连忙起身，冲着老掌柜一躬到底，嘴里嚷嚷说道：“老爷子，不知者不罪。小子在这里给你老请安了。”
“咦，你似乎知道小老儿是谁呀？”老掌柜指着自己的鼻子，打趣地问道：“你小子为何前倨后恭啊，你那个傲视苍天的气度到哪里去了？”
达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不在乎地在鼻腔里喷了一个音，大咧咧地说：“老爷子既然知道王大哥与我的事，必然与王大哥有着极其亲密的关系，非亲即故。加上老爷子说与王大哥自小便认识，定是王大哥的长辈。更何况王大哥那副不敢恭维的尊容，与老爷子有着九分九的相像，小子斗胆猜测老爷子绝对是王大哥的尊上高堂。”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吗？”
“有，不过小子却是不敢说。”达明神神秘秘地眨巴了几下眼睛，带着挑逗的语气说。
老掌柜伸手一拍达明的脑壳，笑骂说：“你小子做什么怪，还不快些道来。”
“行，长者命，不敢辞。小子可就实话实说，你老人家可不许生气。”达明一缩脖子，犟着嘴说：“那就是我与老爷子初次见面，不过是茶客与茶楼的买卖关系，你老竟然大方地送我一壶钻林茶，如此好事，岂不透着迂怪不经。连孺子稚童都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像老爷子这样一个长着算盘脑袋的大掌柜，平时都是称薪而爨，数粒而炊，今日却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抓住渔船当草鞋，大手大脚起来，原因只有一个，你老我之间定有某种关系。联想到王大哥也是一个缺口镊子，自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老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
“不错不错，头脑清醒，推究缜密，确实是少年英雄。”老掌柜面含微笑，手捻长须，满口称赞道：“就是一点不好，说话刻薄，自以为是，惹人生厌。”
这时候，茶博士端着茶盘咚咚上楼来，将一壶钻林茶、一碟果仁酥饼、一碟桂花水晶饼放置在桌上，说了一声“公子爷，请慢用”后，一弓腰，退了下去。
达明轻轻缀了一口茶，细细体会着口腔里浓郁的茶香。一股比龙井茶更加醇冽的浓郁清香，充盈了整个口腔，不知不觉沁入心脾、甜润醉人，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他痛快淋漓地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茶盅，指目环视，这时才发现二楼在座大多是身着蓝色、赭色等杂色盘领织金锦袍的商人，其中夹杂着一些头戴幞头，身穿盘领窄袖大袍的官员。他们悠闲安静地喝着茶，低声细语聊着天。
达明用超绝的耳力，从人们低沉的谈话中听明白了，二楼绝大多数茶客都是在谈买卖交易。像达明这样在茶馆里偷闲躲静，品茶消遣的，几乎没有。聚源茶楼因靠近衙门，许多商贾要走官府门子，往往约在茶楼见面。谈来谈去，都是生意上的事。商人逐利，不择手段。在这个商人地位不高的社会中，打通官府关节，满足腐败官员的需求，是商人发财的必经之路。
“王老爷子，为何这一楼空空荡荡无一人，全都挤在这二楼喝茶啊？”达明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
“今天一楼有场戏。”老掌柜喝了一口茶，闭着眼睛砸吧着味道，随口说道。
在这个专业剧场不发达的年代，特别是随着简陋的瓦舍勾栏的日渐衰落，上档次的剧场渐渐转入酒肆、茶园之中。把观剧和餐饮结合起来，成为了大明国一举两得的休闲式文化消费形式。一般而言，戏班子往往更愿意在茶楼里演出，因为酒肆中的演戏多属于堂会性质，在茶园内演出才是比较正规化的，所以茶楼唱戏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
但是达明进了聚源茶楼后，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他根本没有见到戏台子，因此，不禁拔高声调惊讶地反问道：“有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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