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意山庄的后山不止仅有周照一人的屋子。她的屋子坐落在山脚,可若沿着山路往上走,在半山腰处还能看见一间孤零零的木屋。此为老庄主晚年躲清闲时盖的小房子,冬暖夏凉。周遭遍载四季青翠的修竹,古朴雅致。
后山矮小,三面皆是陡坡,唯一能抵达木屋的必经之路自周照门前路过。因此,若成天不爱出门的周照拦路,旁人便无法轻易上山。
这样一来,木屋就成了雁晚闭关地点的最佳选择。
她既要闭关,便不会再见周照与许成玉之外的人。故而秦渊早早地堵在了小院外,要与她作别。
雁晚左手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袱,剑鞘也从腰右侧换到了左侧。她昨日才能下地走路,今日便要去闭关,未给自己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见到秦渊时,她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便大方上前,问道:“你来送我?”
“我猜你闭关时除了周师姨和许大夫必定谁都不见,便决心要做你见的最后一个‘外人’。”秦渊笑得温和,柔声道:“哪怕你一看见我便烦心,那凭你闭关的时日,也该消弭这些烦闷了。”
雁晚轻轻笑了一声,她不知秦渊何时也如此幽默,又不愿接过如此风趣的话茬,便换了个话题:“听闻,那日是你第一个发现昏迷中的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感谢你。”
“不必谢我,换作别人,也会做与我相同的选择。但他们的心情,一定与我大相径庭。”秦渊比雁晚高一些,他往这儿一站,几乎堵住了一半的光,“我当时在想,你若死了,我该怎么办。”
他的情意表露地相当清楚,已经引起了雁晚的蹙眉,当他捕捉到雁晚神色变化的时候,便抢先一步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你昏迷在病榻上的时候,曾经稍稍睁开过眼睛,却又把我当成了江允。我与他并未相似到那个地步——你是否思念他了?”
雁晚思索一番,她连自己做过的长梦都记不清晰,哪里还记得自己睁没睁过眼睛、说了什么话?而且,秦渊的这番话令她感到些许难堪,若秦渊所言是真,岂非她无意间暴露了自己对江允残存的感情?
秦渊见雁晚面色暗淡,却不曾起要住口的意思,而是继续道:“你在迷迷糊糊之中说,你那么喜欢他,为何他不回来了。当时,我的脸上如同被人扇了一掌,火辣辣地疼……晚晚,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说你‘那么喜欢他’?”
雁晚的眼睛越睁越大,明明秦渊正处在心灰意冷的失望之中,她却只能体会到自己的恼羞成怒。于是,她烦躁地与秦渊拉开了一步距离,冷声道:“秦渊,人做梦时说的话,算不得数。我除了剑法便一无是处,如今连剑法都废了,已是世上最微不足道的那类人。”
“你不是一无是处、微不足道!”秦渊抬高了声音,果断打断了雁晚的自贬之语。
雁晚笑了一声,解释道:“我话还没说完。假以时日,我便能把剑术重新拾起来。也许是一两年,也许是十年二十年。只要时间一久,水滴石穿。”
她从未觉得自己要做永远的废人,既然从前发过光,将来又何尝不能?
她藏起笑容,换了一张严肃的脸,又道:“时间一久,你便不会再念着我了。正如我从前爱吃绿豆糕,现在却不再喜欢了。”
这话是雁晚说给秦渊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日久天长,她对江允的感情归零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静静等着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