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何又道:“趣事没有,讲讲你的故事也行,你自己的事总能讲讲吧?”
女子大抵是疑惑孟何一个送鬼的,怎么像一个写话本子的,上赶着听人家讲故事。孟何也觉得挺不得劲儿的,他这上赶着听别人讲故事的劲儿都快赶上彭方年了。彭方年走了多久了?这黄泉的日子也没个记载。唉,送走了他还真是少了很多趣味,不知他下一次来我还在不在这里。孟何在心里想着,不自觉在心里打着算盘,算着彭方年离开的时间。
“我这一生,不过是一场俗套的故事罢了。在您眼里大概是过的顶顶无趣的。”
“无妨,人的一生不过是吃喝拉撒睡,谁又能活的清新脱俗,不落俗套?我记不起自己的,总也想听听别人的。无论有趣与否,你且讲着,活了这一辈子总会遇到些什么人的,讲着讲着就有趣了。”他突然觉得或许他再多听几则人间小故事便可以撰写一部黄泉故事集了,不知道与彭方年写的话本子比起来如何,想必是比不上的。
女子并未开口,像是在仔细思索从哪里开始讲起。
“你生前可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人或事吗?若是有,便从那里讲起罢。”跟着彭方年一起混了这么久,孟何多少也懂一些门道。
良久,她才开口道:“我这一生,只求过两个人回头,可惜我从没如愿过。”
——
她这一生,总共求过两个人回头,第一个人是她的阿娘。
她记得约摸是她七岁那年闹饥荒,村里饿死了好几个孩子,剩下没饿死的也瘦的看不出人样儿。
她本来在家里踩着木凳刷锅准备做饭,阿娘从外面做农活儿回来,突然把阿姐穿不上的衣服拿给她叫她换上,还说要带她上街。
她好欢喜,欢喜那件只打了两个补丁的新衣服,也欢喜阿娘要带她上街转转,午时不必由她煮饭。
“阿娘?”她不懂阿娘为何带她来了这里,一个把人关在笼子里的地方。
因为饥饿和长期的营养不良,她个子小小的一个,阿娘必须蹲下和她讲话。
“老四啊……”阿娘蹲在她的对面,皲裂的手握住她枯柴一般的手臂。
她在家排行老四,一家人都叫她老四。至于她姓什么,那个年岁的她并不识字,也没有人会带着姓喊她,故而她就记得自己叫老四。
“你也知道,咱家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老六他还那么小,昨天晚上连哭声都快没了,你也知道的……老四啊……”阿娘眼眶红红的,哽咽着说的话不知道是在为她们中的哪一个找一个妥当的借口。
“阿娘。”
“你阿爹昨天上集都问好了,你去别人家做工,就给十几两银子。老四啊,要是有十几两银子,你弟弟老六就能吃饱饭了,就能活下来了啊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