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抬眼望向李无忧,她对于李无忧道出她的姓名,毫不惊讶。只是低声说到:“城东的几起命案,确实是我所为,但陈家女郎不是我杀的。”
李无忧没有提出质疑,唐修远捉到这孩子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个七八分。“我不过是平康坊的娼妓,平日伺候贵人讨口饭吃,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想好好扶养儿子长大。”那女子,提到儿子,她的声音慢慢放缓,眉目中又多了一些柔和之色。转而,她眼中的柔和又被无尽的愤怒覆盖,继续说道:“那日中都督点了我,我因照顾儿子高烧晚动身片刻,不料中都督醉了酒,竟直接到了内室寻我,想要、想要直接与我行那事……”
“我儿可怜,啼哭不止,他甩袖便将孩子甩下床去,正撞落了架上的我晾着准备给孩子擦身的沸水。水直接从孩子头上淋下,当场便烫掉一层皮,那狗贼见此吓得急急走了,我忙去看孩子,哭着叫妈妈找郎中。”“后来几日,虽有郎中救扶,但因孩子本就体弱,我儿已经气若游丝,到了晚上,已经感受不到心跳。”妇人说到这里,已经掩面而泣:“我本已经放弃,想着找一出地方安葬了孩子,再趁狗贼日后来平康坊时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但就在我去城郊安葬孩子的时候,有个声音叫住了我,他问我想不想救孩子,我连忙跪下求他传授救人之方。他只叫我吃下一颗红丸,叫我去剥人的皮肉给他,他自有方法救我儿性命。”
后面发生的事情李无忧不用听也知道,她去城东寻找皮,所杀之人多是没有入籍的流浪者,死了也几乎没有人会发现。
“那人什么样,你仔细说说”,李无忧知道她不是真的狐妖,只是不知道幕后主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拥有了狐妖的行动力。“他裹着墨色袍子,蒙着面,我看不真切脸,只能观察到他身形矮小,且声音枯哑,似六十老翁。”“衣袍上可有花纹绣饰?”女子仔细回忆后,摇了摇头。
李无忧还在琢磨红丸的事情,照琴枝这般描述,红丸应当是她获取狐妖之力的来源。之前放了这女人的血,也没查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常人化妖,身上总该有些变化才对。她脑中设想着各种可能,起身就要出牢房,却被琴枝叫住:“郡主殿下,我的孩子……”李无忧只感觉气很不顺:“他早就去往另一个世界了,你心里明白的。那黑袍男子强行用术法留下一魂一魄,让孩子能吃饭活动,但终究不是还魂,他没有感情,只是一个人偶罢了。再者,你们这样强行留下他的魂魄,剩下的灵魂尤为脆弱,不能进入轮回,是在把孩子往灭亡的路上逼。”女子听罢,又是一阵呜咽……
出了牢门,唐修远已经在一旁候着了。“你削肉的功夫见长~”唐修远望着眼前皱眉的妙人儿笑道。“谢谢夸奖啊~孩子你从哪找到的?”“说来也是没想到,那琴枝竟然将孩子装在坛子里,置于放在平康坊底下的酒窖,这孩子不哭不闹就和木偶一样,没半点动静。要不是今儿中都督那肥猪去喝酒,正好抱出了这么个大坛子,又不知要废多少气力。”李无忧听了只觉得咋舌:“这中都督估计被吓惨了吧!”“可不是~老东西两眼一翻,当场就晕死过去。等他醒来,迎接他的就是更恐怖的事情啦!”
唐修远已经全都听到了刚刚李无忧和琴枝的对话,中都督在平康坊闹事不在少数,身上估计还有东西可查,旧账新账一并算了,他的乌纱帽也可以换人戴了。
“陈悦容身上有线索吗?”李无忧更关心的是陈家小姐的死,这样一个妙龄少女,家世清白,和官家、平康坊都扯不上关系,怎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唐修远听罢微微皱眉,神情严肃:“陈悦容没有被剥皮,确实不是琴枝所杀。尸体表面看不出致命伤,但今日验尸,我们发现”,唐修远顿了顿,望着前方继续说:“陈悦容的血,是鸡血……凶手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她的血,但全身换血难度颇大,又要让人不加挣扎、没有致命伤,悄无声息地死去。”李无忧愣住了:“我回去看看换血之方……”唐修远用折扇轻点她的头,“你今日忙了不少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无忧被点了这一下,抬头看向唐修远,看到那支莲簪,伸手就要去拔:“我说怎么哪都找不到,原来在你这,我今儿还想戴的来着!”李无忧不矮,按现代的身高估算大概有168,但唐修远已经逼近190,所以想要顺利拔出簪子也不那么容易。唐修远疾步向前:“吃我府上那么多顿饭,留个簪子抵债怎的了?”两人嘻嘻闹闹便出了大理寺狱。
深夜的大理寺外晚风阵阵,繁星满天,远处大明宫还是灯火通明,一片宁静之景。唐修远停下,放眼望向远方,后面李无忧追上,攀着他的肩膀拔下玉簪,玉束冠也跟着墨发滑落在李无忧手中。
她见唐修远不动,也向前望去,再侧眼看他:果然啊,无论看多少遍,唐修远都那么好看,叫人看不腻的那种。俊逸的男子墨发随风微微飞扬,他的眼眸比星光还要璀璨,这样的美貌让李无忧都自叹不如,想来明月定是因为这样妖孽的男子而羞藏云后!可那几缕柔丝明明蹭到的是她的脸颊,为何她这般心痒……
唐修远并不在意被拔下玉冠,他脱了入夜时加的外衫,低头,披在了李无忧身上,轻语了声“风大”。两人距离不过一指,李无忧感受着身上突然包裹的温暖,面上飞起两处红霞。唐修远见了,只觉得分外可爱,他刚刚在一旁好生欣赏了这丫头,她很少穿红衫,说是太招眼了。是了,今日她还是那边叫人移不开眼,似乎不把她抓紧,下一刻她就要乘风归去。那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勾动他的心弦,他可舍不得她离开。
“小丫头今儿还问萧家女自己美不美”,唐修远心中忽然忆起,便凑近李无忧的耳畔,声音万般缱绻:“明明儿今个很美……”
李无忧一愣,那边唐修远已经抽身,她赶忙拢住带有他余温的外衫,跟过去问道:“什么啊?怎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唐修远勾唇浅笑,取了放在门口的宫灯等李无忧走进了才迈步,“没什么,送你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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