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在深夜里凉得透骨。
不知何时起,稷城的深秋也会下雨了。
距那日在红馆之中碰见了江凝也，已霎时间过了数日。其间偶尔回府时遇见，有时不过远远点头示意，有时也能坐下说上几句话。
倒也十分平静,无甚波澜。
裴濯站在门边,见院落中的桂花被雨水从枝头打落,散了满地。
回廊尽头，长手长脚的少年倚在柱子上,抱着双手。他睡得正香,对淅沥的雨声浑然不觉。
“表哥,明日就是龙神祭了。你不担心吗？”李舒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濯淡淡道：“无可担心。”
李舒意迟疑了一下,仍旧道：“昭文八年龙神祭的时候,他们就卜出了极为不好的卦相。这一回如若再由着谒天司和佑西府借刀杀人，恐怕还会让那桩事情重现的。”
雨水砸在了石阶上,飞溅成了万千碎片,沾湿了裴濯的衣襟。
“那你想如何？”他的声音异常平静。
“我是一个顺应天命之人,只愿逍遥自在，想不了别的什么。可我知道旁人是如何想的——”李舒意的语调沉了些许。
——“自然是要等待时机，让他们付出代价！再不济，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以往也不是没有过的。我家送信来，说是红馆那出戏近来在蜀地也红得很。依我看,这天下苦龙神殿久矣,加之如今门阀横行嚣张、早已天怒人怨,都是一捧废墟罢了。”
裴濯眼睫微动，缓缓道：“你也知痼疾难除，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但在那一天之前,须有万千准备。”
“表哥已有思虑，那就不该是我问的事情，”李舒意了然，却接着道，“可我有一言想问表哥。天下不过一家之言，若错的是那个说话之人，你可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李舒意一副懒散模样，却毫不在意地说着会招来杀身之祸的字眼。
取而代之……
裴濯眼神一凛。
雨势渐大，划开夜幕的闪电照亮了裴濯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