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推测,这个寒假,关山和张博应该都能过得不错。二零一七年,关山和张博的基金都中了,按基金委的规定,除了杰青之外,接下来这几年里,关山和张博不能再申请其他项目,所以这哥俩不用大过年的绞尽脑汁地给基金委写本子。
张博最近的确过得很滋润。科研很顺利,这一次的面上基金获批,主要还是由于他青年基金的工作做得很踏实,交出了一份让基金委满意的成果。接下来的面上项目将在前面的工作基础上进一步深化,有挑战,但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多花点时间和精力就行了。
年前,他们搬到了新家,春节不用回没有暖气、阴冷潮湿的宜阳过年。爸爸妈妈从宜阳过来,和他们住在一起,老妈每天给做各种好菜,老爸负责搞卫生,他回到家,连个干活的机会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关河已经进入孕中期,情况稳定,各项指标一切正常。有时被他缠得紧了,关河也会依着他,虽然没有那么尽兴,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两个人却感觉比以前更加甜蜜温馨。
相比之下,关山老师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任务重、压力大,再加上无药可医无处倾诉的相思病,关老师被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江老师如今用起关山来越发顺手,把重大项目申请书交给关山这样一个刚回国三年的毛头小伙子,的确有点冒险,但关山还是一如既往地交出了一份让老爷子满意的答案。
十二月,关山把精心撰写的重大项目申请书草稿交给了江院士,老爷子看了一遍,找关山过去讨论了二十多分钟,把一些关山不太清楚的行业内情和细节告诉给了关山,又和关山讨论了个别措辞和尺度,关山回去按照讨论结果改了一次,老爷子很满意。
过了几天,江老师召开了一个重大项目专家讨论会,请了学界最高级别的专家组,参会的业内高人对申请书的草稿赞不绝口,江老师顺势吹嘘了一把关山的业务水平和写作能力。看着老爷子得意的面孔和笑得快要看不见的眼睛,了解关山能力的专家们自然要凑趣,说什么“江老师后继有人”;不熟悉关山的人自然对关山刮目相看,称赞“有关山这样的千里马和江老师这样的伯乐,难怪你们人才储备这样丰富”;燕大的高闯院士和浙大的罗院士还没口地表扬关山:“小伙子青出于蓝,青年才俊”,搞得小伙子满面绯红。会议室里一片欢声笑语,但没有人注意到后面有一双阴沉的眸子。
讨论的时候,大家广开言路,畅所欲言,一天的会议下来,成果颇为丰硕,开完专家讨论会以后,关山又按照与会专家的意见全面修改补充,与会的几个院士、专家们对关山最后的版本挺满意,认为这份申请书准确地描述了这个学科的现状,指明了粒子物理学科发展的正确方向,全面代表了学界共识。总而言之,关山写的这份申请书代表了国内粒子物理这个领域的最高水平,当然署名是所有参与这个合作项目的单位,而这几个单位代表了中国粒子物理学科的顶级水平。
得到这些大牛的支持和首肯,关山心里非常宽慰,那些夙兴夜寐的日子总算没有白付。对于关山来说,这项任务就算告一段落了。作为主申请人,江老师将会出面,向国家提交这份申请。但这种重大项目能否获批,很多时候不单单是技术层面的事情,更多的考量在于申请书是否契合国家在这一领域的战略布局,还有各个学术大佬们和各顶级高校科研团体之间的博弈。这些,根本不是关山这样的小鱼小虾能参透和干预的,所以关山暂时不用把心思放在这个方面。
目前最重要的是他的重点项目。关山和马平的那个重点项目的第一批资金一八年初将会到位,项目的第一步就是要参照原型样机,再做出十几个小探测器来。关山的博士后贾英林负责硬件。他原来在粒子物理研究所的博士课题就是偏硬件的,经验丰富。朱樱对原型样机的硬件元器件的配置型号、原型机的设计方案、工艺标准、加工步骤都有非常清晰准确的文档。贾英林他们只需要按照朱樱的流程复制一遍就可以了。
这个项目最大的挑战之一是找到合适的时机,把这些小探测器发射到太空中去。中国自己的空间站要到二零二二年才能上天,关山他们等不及了。这个项目的资助周期为五年,二零一八年开始,到二零二二年底之前结题。他们拿了国家那么多经费,必须要在五年内做出些像样的成果。否则信誉坏了,以后就没法做科研了。
想要搭载其他航天器上天,也必须和航天部门通力合作,才能得到合适的机会。天文系过去和航天部五院有过一些合作项目,天文系的白院士已经忙活了几个月,动用各种关系,积极地帮助关山马平他们和五院联系,寻求合作的机会。
接下来就是关山和马平重点项目的启动会,白院士和江继川铆足了劲给两个年轻人助力,请了很多专家来参会,给关山马平他们出谋划策,关山他们受益匪浅,对于项目的后期规划有了更明确的认识。
白院士这些年在航天系统的人脉终于起了作用,他帮着打通了和航天部深度合作的通道。但即便这样,跨部委的合作谈何容易,团队组成、合作模式、沟通方法、经费、人员调配、等等细节都需要照顾各团队的需求。除了和大学、科研院所合作之外,航天部门还承担了国家的各种高级别科研任务,关山他们的项目和国家级的任务比起来,重要性简直不值一提,所以只能全力配合航天部门的同事的工作计划。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和在这几次会议上的杰出表现,学界对关山和关山的团队所做的工作以及他的性格特点、为人处事等方面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绝大部分杰青、院士等学术大佬们对这个为人谦和、善于沟通合作、有大局意识的年轻学术带头人非常欣赏,连方文昌院士都听到了不少关山的好话,为此,他专门点名邀请关山参加了几个学术会议。燕京粒子加速器的物理协调人的工作关山也做得极为出色,所里也经常请他到燕京参加各种学术和管理协调方面的会议。
期末考试结束以后,关山得了空,去燕京出了一次差,住了两个多礼拜,开会、讨论、值班、指导学生,事务颇多。关山和方院士一起开了几次会议。方院士学识渊博、见识非凡,大家一起开会的时候,对关山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可一看见方院士,关山就不由得想从他的身上找朱樱的影子。朱樱的眉眼不太像父亲,但她的面部轮廓、额头、鼻子和耳朵和方文昌长得一模一样,说起话来,那副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和她爸爸很相像。每次听到方所长发言,关山总是要先适应几分钟。任何关于方所长的讨论,关山都会竖着耳朵去听。
因为这次呆的时间比较长,关山有机会更深入地参与燕京粒子加速器国际合作组的各项工作,每天在所里的工作区域到处活动,对各单位都有了进一步了解,但他再也不敢到方家的楼下晃悠。他的临时办公室在所里的访问学者办公室,眼睛累了的时候,他会站在窗前,遥看方家的窗口。
有一天,刘梓靖看见关山在窗前发愣,便端着水杯来跟老板八卦:“对面那一栋高楼是所里最高的一栋住宅楼,也是条件最好的,只给正研以上,所里的几个院士都住着那里,方所长家也在那里……从零八年开始,所有留所的年轻人都不给房子了。现在只有从外面挖来的大千人或者杰青才给房子。不过条件倒是真不错,一百三十二平米,大三居,两个卫生间,才三百万,合一平米两万多一点,附近的商品房都快十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