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河思量了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张老师有没有说，她的西班牙语教材，是什么时候撰写的呢？”
“这个，具体的时间我不太清楚，这个教材是省里的规划教材，水平很高，张老师应该花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这是她业余时间写的，不需要通过学校的批准。”
关河很想说：张婷婷怎么可能有能力编写西班牙语教材？她是英语专业，她的二外是法语。我和她在一个宿舍住了好几年，从来没听说她会西班牙语。自己搬离教师公寓这一年多里，张婷婷学了西班牙语，也不是没有可能。西班牙语和法语同宗同源，同属于印欧语系罗曼语族，西班牙语也简单好学，有法语和英语基础，学习西班牙语的确不难，张婷婷语言天赋也不错，但是学到能写教材的地步，应该没那么容易。可是张婷婷待自己还算不错，有必要让她不好看吗？关河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把话给吞了下去
至于学校的学位委员会到底是怎么讨论的，关河不知道，其实她的名字有没有被上报到学校，她也不知道。张婷婷和顾华老师的副教授晋升正式公示的那一天，同办公室的三个同事说要请关河吃晚饭，关河说：“谢谢你们支持我。周末我请你们吃饭吧。”
周五晚上，关河找了个时间，请办公室的三个同事和鲁老师一起吃了顿火锅。席间，除了关河之外，大家都喝了一点啤酒。
年纪最小的吴雅丽老师还是单身，她带着点酒意说：“去年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爸爸说，你只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一个好老师，传道授业解惑。把本职工作做好了，职称评审什么的，应该还是比较公平的，毕竟国家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形，能力之外，还要有人际关系。我倒是但愿评审权在国家手里，最起码还公平一点，哎！”
教日语的田萌老师的娃娃脸被酒精染成一颗红苹果，显得愈发可爱，她也感慨：“我不求升官不求发财，但求尽最大努力把工作做好。不溜须拍马，不去拍领导们的马屁，守着一点自尊心，就这么难吗？”
法语老师张子歌说：“我觉得，主要还是咱们学校的整体实力比较弱，没有什么高水平的科研成果，所以人际关系就成了职称评审中很重要的一个方面。那些高水平的双一流高校，大家各自凭真本事，去申请国家基金，做国家级项目，在国际是靠成果，我看人情大概占了一多半。”
吴雅丽感慨：“副教授这么难吗？关老师都不行，我们其他人恐怕就更没戏了。关老师你也别愁眉苦脸的啦！你好歹还有老公，有个那么可爱的宝宝。我都二十八了，我妈现在满世界找人给我相亲，人家一听说我是女博士，都被吓跑了。”
她打了个酒嗝，醉意朦胧地说：“你说我妈吧，可奇怪了！我高中和本科的时候，有不少男生追，可是我妈死逼着，让我好好学习，不许我谈恋爱。我考上了博士生，我妈允许我谈恋爱了，可我一个学外语的女博士，到哪里去认识男人？”外语系向来是女人的天下，同学同事里倒是有八九成是女的。如果读博士前找不到男朋友，想在同事同学中遇到合适的，的确比较困难。
田萌老师新婚不久，生活幸福，平日里比佛系，今天也感慨：“职称这种事情都不凭本事，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张子歌老师来自一线大城市，为了男朋友来到庐城，她平日里有些清高自诩，但对关河还算欣赏，今天她喝了几杯啤酒，也有些真情流露：“如果老师的晋升标准是按项目，而不是教学质量，那么，还有没有人会去认真地上课？如果老是这么逆向淘汰下去，那么到最后，我们这些傻兮兮认真教书的人，不就成了怪胎异类？”
鲁老师年纪最大，她有了副教授头衔，考虑问题也更全面，“你们在这里伤感也没有用。雅丽你是本地人，本地上的中学。让你妈发动发动亲戚朋友，找男朋友，还是要靠七大姑八大姨。再去你中学同学朋友圈看看，在我们这一帮女人面前哭诉，没任何用处。我们要是有合适的，早给你介绍了，还会等到今天？
至于职称，国家既然已经把权力下放，就不可能收回去，欧美发达国家，都没听说有国家给大学评教授的制度，人家都是自己学校评审。学校评出来的老师水平不高，影响教学质量，学校排名就下降。学校排名下降，就影响学校的资金、学术地位和招生质量。
像编教材这种给学校长脸的事，可遇不可求，但是做项目应该没那么难。与其在这里感慨，我看你们还是各自找找门路，回自己的母校，找导师同学聊一聊，看看有没有什么项目可以做的。看现在的趋势，光教书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是教学标兵，没有项目，不能给学校创收挣钱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
编写教材，关河没有门路，自然也就做不了。撰写五万字以上的学术专著或者翻译十万字的学术专著，单单要完成其中的一项，就不一件简单的事情，何况还需要正式出版。申请项目，关河倒是可以去争取，
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才好，关河思前想后好半天，决定去找自己的博士导师李彤，李老师有教育部的青年长江头衔，应该有项目，就算她手里没项目，她也能给自己出点主意从哪里找项目。但毕业以后，平日里两个人交往，说的都是些女人家的琐碎事情，交换一些孕期经验，聊一聊育儿心得。从欧洲回国的时候，关河给李彤的女儿乐乐带了一套儿童餐具，用特殊材料做的，对温度敏感，正好适合几个月的宝宝。
平日里人际交往没问题。可是关河颇有些头巾气，找关系、托人帮忙，实在是说不出口。现在的情况，她不得不低头，可是开口求人，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第二天上午，关河和妈妈带着张文渊在楼下小花园晒太阳，正好看见李彤推着乐乐来了小花园。张文渊已经可以坐直身体，对还只能躺在推车里的乐乐颇有兴趣，他伸出小手，试图去够乐乐的小手。怕他没轻没重地伤着妹妹，外婆赶忙上前，让张文渊轻一点，不要把妹妹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