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钟,关山起身告辞,方文昌正准备去所里巡查,关山便和他一起出了门。朱樱帮着妈妈收拾着客厅里的茶杯果盘,清洗消毒,卖力地表现。朱若梅心里有事,也就由着女儿出力。
收拾完东西,朱樱准备回房。妈妈叫住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你爸说清楚?还是要我帮你说?”朱若梅语调平静,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
“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朱樱往妈妈身边走了几步,轻声说:“妈妈,我们前两天谈过这个事情了,他说他爸爸妈妈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但没有反对,他们尊重他的意见。”朱樱咬了咬唇,“他还说,他比我年纪大,他是老师,他工作了,而我只是个学生,所以师生恋,无论如何都是他的责任。如果他父母将来有意见,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好了。”朱若梅怜惜地看着女儿柔美的小脸,“樱樱啊,妈妈反对你们交往,不是为了别的,妈妈是担心你以后吃苦。如果你们铁了心要在一起,妈妈也只能祝福你们。”
“妈妈,我们会好好的!”朱樱上前一步搂着妈妈的腰,郑重地保证。“他说他不怕,我也不怕,你放心吧。”
朱若梅暗自叹了口气,这一对傻孩子!她抬手摸了摸女儿软软的额发,“和你爸说话的时候态度和缓一点,不要连珠炮似的。好好跟你爸认个错,不要顶嘴。”
“我妈让我和我爸说话的时候,态度和缓一点,不要连珠炮似的,好好认个错,不要顶嘴。”
“好。那我到时候也按这个方法。”关山低声说。
方文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朱樱不想让爸爸一夜睡不着,所以就没提。第二天早上,朱若梅上班去了,方文昌吃了早饭,准备去单位看看,朱樱出声叫住他,“爸,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说个事。”
看着女儿郑重其事、带点决绝的样子,方文昌暗自惊讶。女儿自小就懂事独立,方文昌从来没有机会当一个烦恼的父亲。朱樱前二十五年的人生一切顺利。青春期的时候,她的精力被消耗在确保班级第一,和几个实验班的同学争年级第一上面。
她少年时代唯一的反抗表现就是逃了几节芭蕾舞课。她的决定和想法一般都是在饭桌上说的,高中志愿,选科、大学志愿,一家人在饭桌上聊几句,就决定了。只有那一年她说想要改变出国计划的时候,郑重地和父母讨论了一番,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父女俩谈了十多分钟,朱樱把自己在学校里喜欢上关山,毕业前夕告白,关山拒绝,他拒绝的理由,加州重逢定情的事情给父亲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说完前因后果之后,她诚诚恳恳认了错:“爸,我错了。我不应该喜欢上关老师。可是,可是,”朱樱红了脸庞,吞吞吐吐地说:“我真心喜欢他,我爱他,我想和他结婚。您,您成全我们吧!爸,我永远感谢您。”
她只是略过了一八年夏天在欧洲的那一段,她不想让父母担心她的身体。出乎她的意料,听完她的话,爸爸没有发火,也没有表态,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要去上班,咱们找时间详谈。”
方文昌面色如常,但心里已经是波涛汹涌。和所有专注于工作的男人一样,他很少有时间考虑和工作不相干的事情。作为一个父亲,他也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有一天将会嫁人生子。在他的心里,女儿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就有了男朋友?关山,他不是女儿的导师吗?女儿怎么会爱上他?这比任何科学课题都让方文昌迷惑。
方文昌出门以后,朱樱赶紧给关山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和父亲的谈话告诉了他。关山听完她的复述以后,轻声说:“好,我知道了,接下来我来处理,樱樱,你真棒,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那我现在过来陪你?”
“不用了樱樱,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找我,你在家待着好好休息。不要担心我。”
关山待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盯着计算机的屏幕,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如坐针毡地等了大半个上午,考虑着各种认错的词藻。十一点左右,关山接到方文昌的消息:“小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想和你谈谈。”
方文昌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看着面前的文件,心思却不能专注,他一次次地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听见敲门声,他扬声答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