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陋巷小院。
灵琅刚搁下画笔,桌案上画卷已完成大半,酣畅淋漓。她撩水洗去手上残留的颜料,一层粉彩洗下,露出她原本白皙的手。
手掌翻转,她的掌心却呈现出一种丑陋的黄褐色,像是某种植物根茎汁液染成的。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灵琅拿布巾吸干水分,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门。
小院门被拉开,露出一张冻得通红的脸,是南宫秋。七月流火,天气转凉,扬州城的夜风吹上一阵,寒冷刺骨。
衣衫都被凉风吹透,南宫秋毕竟是个读书人,骨子弱经不住凉风,灵琅开门时他打了一个哆嗦,抬头时眼中炙热得仿佛要把小院烤化。
南宫秋跟着灵琅进了小院,头顶是纸张的海洋,或千或百,好像白色的经幡,神圣而诡谲。
小院挂着的画纸离地面距离不高,仿佛专为身材娇小的人准备。南宫秋从院中穿行时,无数纸张拂过发顶,带来一种直透天灵盖的战栗的快感。
连绵不断的快感让他的声音都颤抖了:“您……您就是……就是青光散人吗?”
灵琅冷冰冰地,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在这种眼神注视下更加兴奋:“青光散人……,大……大人,果真是您吗?我……我……,小生仰慕大人已久,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南宫秋沉溺人像,多年流连七秀坊绘制美人图,练得舌灿莲花。然而乍见自己敬仰已久的前辈高人,却笨嘴拙舌,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他不由暗暗唾弃自己一阵,默默打起腹稿,还没想好一会儿要说些什么,已经随着灵琅进了内间,他一眼望见桌案上摊着的未完的画稿。
南宫秋登时就把到了嘴边的阿谀奉承之语忘到九霄云外,激动地捧起画卷,啧啧称奇。
灵琅垂了眼眸,沉思一阵后出言询问:“你在七秀坊混迹多年,可知绮秀门下绣袖姓什么?”
南宫秋闻言一怔:“这……小生还当真不知。”
灵琅偏了偏头:“是吗?”其实她心中早就答案,并不拘泥于从南宫秋处得到答复。玄霄来找灵珑,问过关于绣球的事后,灵琅不难推测到什么。
灵珑也许不清楚,但灵琅却是知道的。当年玄霖师弟骤然叛逃恶人谷,玄霄一时接受不能,被师父派去洛阳城。玄霄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一只绣球,只是七年前和绣袖在扬州城外一战后,玄霄就此失踪,绣球也就下落不明了。
七年前……
一想到这个词,灵琅的眸色加深。她向来是一个怕麻烦的人,有些事能一次解决还是一次解决的好,她并不想在除了画画以外的任何事情上浪费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