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三三两两凑上前来,东一块西一块的衣料布匹扯下来结成束带,牢牢将裴思云伤口的敷料稳在身上。

    阿曼拍拍手站起来,将乔鹤渊唤过来,道:“都弄好了,咱们接着走,还劳烦小哥仔细照看,等妹子醒过来叫我一声。”

    “好。”乔鹤渊应了,小心翼翼将人背回身上。

    队伍休整片刻,复又踏着皎皎的晨光穿行,群山万壑间,女子们孑孑身影如蝼蚁般微渺,也不知何处才是安心归处。

    裴思云昏昏沉沉,靠在乔鹤渊背上,仿佛又回到了飘摇幽深的映月河底,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如浮萍一般深思无定,也不知晃了多久,才停靠在一处微暖宽厚的泊处。

    许是在冰凉的映月河底沉寂太久,她有些贪恋着贴面处那一丝令人心安的暖,不自知往上贴了贴。

    吭哧吭哧赶着路的乔鹤渊,猛然感受到垂在脖颈间的手紧了紧,连带着背上的人像只猫儿似的呢喃轻蹭,闹得他忽的停住脚步,是一动不敢动了。

    白毓时刻关注着她的师父,这会子见乔鹤渊停了步伐,急匆匆迈了步子从后头追上来,关切道:“哥哥怎么停了,我师父她怎么样了?”

    裴思云睡着的时候乔鹤渊只当她是个物件,背起来大步流星走得稳妥,现下人好似醒了,连带着他迟钝的感官似乎也醒了。

    裴思云虽是个自小习武的,筋骨比寻常女孩家要利落紧实不少,可跟他这板板硬的男儿比起来,总归有些地方是柔软的,贴在他背上,烫得人脊背发僵。

    乔鹤渊像被人拿住了手脚般一动不敢动,只干巴巴咽了咽干裂的口唇,道:“你瞧瞧她,是不是醒了?”

    前头阿曼闻声,掉转头了,看了看乔鹤渊背上的裴思云,眉间阴郁的沉色已散了大半,道:“还睡着呢,但瞧着已经有好转了。”她抬头望了望连绵不断的山势,忧心到,“但这样总归不是个法子,咱们也赶了好几日的路,我看那群畜生应当是被我们甩掉了,就暂歇一晚,明日再有一个白天,应当就到我们村寨的地界了。”

    “到时候还是把妹子安顿下来休整几日,等她醒了你们再做打算吧。”

    阿曼心下想着,只要入了有人烟的村寨,她这一趟也不算辜负姐妹们了。只是不知道,从前村寨里的属于她的那个家,还在不在。

    夏夜山风拂面凉,却又不好点火,以免暴露了行踪。阿曼趁着天黑之前,带着白毓到近处捡些柔软干燥的枯草作席垫,好抵御山间夜凉。

    白毓用自己的衣服牵了兜,顺手装些可食的山果野物回去果腹,转头瞧见阿曼有些恍惚的面容,问道:“阿姊就快到家了,你不开心么?”

    阿曼拢了拢怀里的干草枯叶,面上扯出一个凄苦的笑,道:“阿娘从前就不愿我进山找阿爹的,谁曾想我真应了她的担忧,丈夫和女儿都进山一去不复返,眼下离家的路是越来越近了,我却不敢想,阿娘若是没等到我……”

    所谓近乡情更怯,在金沟寨里日思夜想的家,如今临到头来,却不敢有任何奢望了。

    白毓偏着头,认真思索了片刻,对阿曼道:“我想,不管阿嬷如今在何处,她也一定是时时刻刻都盼着阿姊能够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