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返回家中,他们都已经早早休息了。柳妈常常被张亦可和张小元缠着陪他们多看一会电视,二十分钟又二十分钟,一不小心就拖过了八点半。还好阿海在家,他照看小孩时有一套很严格的时间准则,时间一到就要睡觉,没得商量。
我们到家时,阿海正站在院落中等候。
阿山大步上前,将捂在怀里的小吃交给他,他接过,很不好意思地朝我和张明生浅浅一笑。
张明生不太在意,他和他们相处的时间更久,早就习惯了这对异姓兄弟的相处模式,大到肝胆相照两肋插刀,小到阿海帮阿山挑葱花。
人小的时候总想着和好朋友一生一世,但长大后还是免不了因为工作和家庭逐渐疏远。就连我也想过,有天李译结婚,我或许就要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超市。尽管他和师妹再三强调过,我们三个就算各有伴侣,也要住一个小区一栋楼一个单元。
我也傻傻地信过。直到某次大家一起吃火锅,李译替珊珊夹菜,筷子越过我时,一滴红汤滴在了我的手背上。结果他忽然意识到师父师母也在桌上,不好意思,又把那颗被红汤染一层油的鱼丸移回我碗里。珊珊忍不住偷笑,李译故作镇定。
然而师父师母还在鉴赏汤底,根本没在乎他们两个的小动作,只有我的手背受难。
打那天起,我就知道,李译很喜欢珊珊,珊珊也心知肚明。他们的窗户纸薄得不能再薄,只等指甲轻轻一戳,就能看见彼此从少年时就未曾变过的眼睛。
如果和这两个人住在同一楼层,只能是我孤寂的单身公寓,对着他们甜蜜活泼的新房。
我一直觉得他们会结婚。
但那次见面李译说过,他是单身。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五年前,师母去世了,那时我悲痛欲绝,度过了很多浑噩的日子,就连可可也没办法使我平静。我再次尝试逃跑,最后的结果都不尽人意。我也自杀过很多次,都被张明生救了回来。
然后,他带我去了师母的追悼会。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们没有带什么人,张明生推着我的轮椅站在外面,穿黑色的衣服,融入了悲伤的人群。
师母的好万里挑一,她热爱自然,喜欢欢笑,生活得怡然自得,连带着珊珊也活泼而自在,走在人群中格外明朗显眼。现在想来,可可和她有些像。
那天在追悼会外,除了悲痛,我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李译和珊珊并没有到场。倒是师父的头发花白了不少,看起来十分沧桑。
我猜张明生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但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十分僵硬,我恨他恨得不想跟他在同一个地方呼吸,更不必说从他那里打听消息。
后来的日子里,张明生允许我触碰网络后,也尝试过搜索珊珊的大名。结果不尽人意。她成绩优秀,有做科研的倾向,明明到了毕业的年纪,竟然在收束一切隐私的互联网查无此人。
我一直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