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假如有时间,我会历数从小到大的每一天,看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会遭此报应。是踩了太多蚂蚁,还是对雨天后路边的蚯蚓见死不救,才让我在重获新生后,依旧被这变态跟在后面,听去所有心声。
苍天在上,我以为他死了,这才对年轻的张明生掏心掏肺地倾诉一番。那天跳进大海里时,我甚至为他流了一滴眼泪。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开始就是他吗?
我握着手里的刀,心想,今天,要么杀了他,要么就用刀给自己挖一个墓坑,躺进去一了百了。
但我习惯性的自嘲并没有安慰到自己颤抖的手,额头也不住胀痛。我最后望了一眼墓碑上的篆刻,扶着它,慢慢站了起来,右手依旧握着刀柄。我已经不是双腿被锁住的余怀青。想来也很好笑,曾经的我藏在余怀青之下,如今余怀青却藏在我心里,像一个快要愈合的伤口,在生出薄痂的时候,忽然照见刻下它的匕首。
我看向张明生。他面无表情,就只是站在那里等我的答案。
雨丝蒙蒙,被风吹斜,凉凉地勾挂在我的脸上。
我开口:“是,我什么也知道,我知道你觉得你很了解这个人,所以才说得这么斩钉截铁。”
我迈进一步,离他更近,又讲:“我知道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所以你总说得那么犹疑。”
与他咫尺之遥,我依旧注视着他的瞳孔,那里依旧冰冷,镇静。
鼻尖挨近,我甚至感受到他的呼吸,我轻声道:“我还知道,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想要什么,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满足。”
“就是因为不满足,”他忽然出声,讲,“我永远不会满足。”
下一秒,我的脸就被他钳在手里,捏得我痛。他的嘴唇急迫地落了下来,冰凉,粗鲁而笨拙地擦蹭。
我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从上往下落,刀尖刺穿衣服,捅进他的身体。
肩膀靠下一点,不会致死。
十分清楚地,我看到他的瞳孔瞬间发生了变化。惊异,痛苦,迷茫,所有我没有见他表现过的情绪,竟然一下子凝聚在了他的眼睛里。他的身体有如过电般猛地一抖,一下子松开了我,后退半步,捂着胸口屈身,低下头大口喘气。
我愣愣偏头去看刀尖,上面只有浅浅一层鲜血。
那他怎么这么大反应,也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