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宋家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
宋和锦母子除外,母子二人一夜好眠。
对于翠娘来说,经过昨日,她浆洗衣物一事便过了明路,不需偷偷摸摸,且挑水有了人选,她亦不需辛辛苦苦在繁杂的家务活中争抢时间,最重要的是,多了七八个人手帮忙,她能接更多的活计,赚更多的钱。
而对宋和锦来说,昨天是他对宋家人的一次试探,结果不算好,但因为他本来就对这家人的要求不高,所以也不曾失望,终归他的目的达到了,翠娘减轻了负担,家里的收入状况亦有所改变,不再是只出不进,慢慢来,日后日子总会渐渐改善。
宋家人明明人丁兴旺,且除了两个牙牙学语的婴孩和两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其余皆是壮劳力,只要手脚肯动,断没有饿死的道理。偏偏一夕之间从高门大户沦落为破落户的宋家人,不肯面对现实,依然端着上等人的架子,情愿忍饥挨饿,也不愿意弯下腰来,想法子改善生活。
宋老夫人和王梅清最为偏袒宋和华。一应事物都紧着他,宋和锦直接跳过他,从最不受重视待遇也是最差的二房人入手,宋老夫人和王梅清她们手中有钱有吃的,还能维系脸面,但二房的人显然不是,倘若到这样的境地了他们依然不愿意改变,宁可继续沉浸在昔日的美梦中,宋和锦也不会再理会他们。所谓烂泥扶不上墙,他沾了手,吃力不讨好,少不得还沾一身脏,虽然他不怕,但麻烦少些总归是好的。
然而,他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被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破坏殆尽。
宋和锦赶紧从房间走出去,只见前面的院子泥地上,宋和华单手拎棍,往绑住双手双脚的红娘劈头盖脸地打去,一棍下去,就是“噗”的一声。
他的表情狰狞又亢奋,脸上爬着几条显眼的红色划痕。
侧边的月亮门,宋家人陆陆续续闻声进来,宋和华见了,打得更为起劲,嘴里念叨着:“我打死你个贱奴!千人骑万人枕的破鞋,装什么贞妇烈女……”
红娘蜷缩在地上,衣衫凌乱而破烂,血和泥混合着,像是一条被人扔在地上的死狗,气息奄奄,只有当木棍击中她身体的时候,才会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惨叫声,尖利又刺耳。
王梅清带着脸色苍白的宋和梅与宋和兰走过来,母子三人的面色如旧,显然是对眼前的情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可当她们的视线触及宋和华脸上的抓痕时,齐齐倒吸一口气,变了脸色。
王梅清扑到宋和华身上,摸着他的脸,目含泪光:“华儿,你的脸……痛不痛?谁伤的你?可是这个贱奴?”
宋和华打人的兴致正浓,被王梅清打断,表情不悦极了:“就是这个贱人!”他大力踹了红娘一脚,吐出一口唾液:“破烂玩意儿,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和梅问道:“可是此贱奴冒犯了你?”她的声音音质醇和圆润,柔而不弱,刚而不锐,就如她整个人的气质一般,既有大家小姐的端庄和美,又具官宦之家的威严。
然而怒火中烧的宋和华并不回答她,拿起地上的棍子又打了红娘数下,见她一动不动了,方才解气地扔掉棍子,露出笑容:“不识好歹的东西!”
宋薇薇姐妹站在门边远远看着,略带些好奇,纯然围观的模样,三个小的被宋和华打人的凶相吓到,赶紧钻到姐姐们的身后,揪住她们的衣角,眼里弥漫上了水光。
宋丹丹有所觉,不着痕迹地揽住了身边最小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