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父母从哪里打听到了自己的新电话,她的亲生父母,从未把她当成过人的一对夫妻,用世间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他们的女儿,生下来,不是男孩,是她的原罪。
把电话放在一边,白鸽缩着身子,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飘窗下,是灯光璀璨的城市,那么的热闹诱人,却又是那么冰冷无情。
电话中谩骂的声音不止,呼吸喷洒在玻璃上,留下一滩水渍,又快速的消失不见,手不受控制的缓缓伸向窗锁,或许只需要轻轻一跃,一切的烦恼,就可以迎刃而解。
微信视屏通话的声音想起,切断了那对男女的电话:“喂?”
“宵夜,火锅,去吗?”
“去。”白鸽挂了电话,利索的从飘窗上下来,去他们的,她好不容易活成一个人,凭什么轻轻一跃。
人生前十五年,白鸽过的,不如老家猪圈里的猪,猪起码还有人天天应时应晌为他们潲水饲料,她小的时候,两三天没有饭吃,是经常的事情。
白鸽出生在中原地带,一个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的农村,因为她是个女孩,父母觉得自己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她连一天奶都没喝过,就被扔给了外公外婆,因为家里多了一口人,舅妈差点闹得和舅舅离婚,外公外婆无奈,只能妥协,答应了把自己的养老金交给舅妈管理,这才留下她一条小命。
外公外婆从嘴里剩下的口粮,将她养到五岁,那一年,原本是高中老师的母亲,宁远丢掉工作,也坚持剩下了弟弟。她也作为一个免费的小保姆,被接回了陌生的家,从此开始了再也没吃饱过的日子。
因为弟弟出生那边,原本是个泥瓦匠的父亲活儿多了起来,渐渐发迹,形成规模,当了个小包工头,所以家里人都认为弟弟是带着福气来的,他们家的发迹,全靠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而她是个只会吃饭什么用也没有的赔钱货。
但她从小争气,一直是年纪第一名,那时候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展开,他们那里属于贫困镇,每个星期,可以吃两次营养餐,那是她唯一能吃饱的时候,有的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不愿意吃,就把鸡腿给她,她偷偷藏起来,留着下一顿吃,有时候天热,鸡腿都馊了,但她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中考,她提前被市第一中学录取,报到那天,有成才的校友看她可怜,默默地资助了她。
不想让她继续上学的父母,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资助她的人,跑到人家家里去要钱,说让她继续读书,减少了家里的劳动力。
陌生的好心人,一次性把高中剩下的费用,全交到了学校,让校长代为支配,那对夫妻,为了剥削她那点好心人给的生活费,和政府给的奖学金,没有办法才让她继续上学。
高考,她发力猛,一举考上了当年全省的文科状元,那时候,寒门贵子已经不多,当地的媒体新闻大肆报道,镇长从火盆里抢回了她的录取通知书,给她出了主意,让她申请助学贷款,才让她拿着缺了一个角的北城大学录取通知书和小学老师退休的外公外婆攒了十多年攒下的一千五百块钱生活费,踏上了去北城的火车。
她刚进大学,身上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穿的还是外婆年轻时候盘扣的那种旧衣服,脚上是黑色的布鞋,扎着两个麻花辫,土气到楼下的宿管阿姨都以为她是混进来捡垃圾的。
进宿舍,她遇到了庄梦蝶,开始了她们后半生长达数十年的孽缘。
“咕咕,多吃点头,你是不是又瘦了?”空调间里,孙雯雯看白鸽发呆,给她夹了块刚涮好的牛肉。
也许是那对男女晚上恶毒的诅咒,影响了她的情绪,白鸽居然在火锅面前走起了神:“没有吧,我自己感觉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