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对,但我总是觉得,有限的生命才是人类进化的根本。”奥巴代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又要了一杯。“失去进取心。一味沉溺在永生的幻觉里,我很怀疑使用者最终会不会变成只知道享乐、对外界变化反应迟钝的废物。”
埃瑞克笑了,奥巴代是个见解独到的人。
“斯坦先生真是睿智。”口中称赞着最高执行官。埃瑞克在某种程度上认同他的意见。
想想血族大宅里的绅士与贵妇,他们曾经都是过往那些年代中的佼佼者,既有勇猛果敢的骑士军官,也有英姿飒爽的女政客女武神,但是随着时间流逝,他们的雄心壮志被近乎永恒的寿命消磨殆尽,把警备工作交给年轻一代,自己习惯了委靡的生活,失去了当初的气魄,最后沦为狼人爪下待宰的可怜羔羊。
不是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而是他们已经忘记了顽强的意志。
从这个角度来看,任何长生药剂都有它不利的一面,不过埃瑞克必须维护它的名誉,以免给自己的收入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请注意。”埃瑞克说道。“人类这种生物天生就需要危机感鞭策,否则趋利避害的自私基因会让他们忘乎所以,永生只是提供给意志薄弱的人一个说服自己放弃的借口,掌控现在的始终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某种药剂。”
“但是药剂的存在本身已经动摇了这个国家的基础。每个清醒的人都该明白经济长久繁荣只是一种假象,美国经济的精髓是再投资,遗产税使过于集中的财富重新分配,虽然这种循环并不完美,但是在过去的两百年中一直有效运行。现在你打破了它,有钱人可以活得越来越久,他们的积累越来越多,中产阶级的上升机会迅速减少,贫富差距进一步分化,你认为这些变化别人会毫无所觉?”
“那你可以试试说服那些即将走入生命终点的人,看看他们愿不愿意为了国家奉献自己,或者为了一次延长寿命的机会丢掉自己的私有财产。”埃瑞克嗤笑一声。“请允许我再提醒你一次,美国梦里有奋斗,有收获,惟独不需要强调失败的例子。它是一朵散发迷人香味的食人花,只有吞噬够了足够的血肉之后才会允许幸运儿摘取头顶的果实。人们不是看不到它的危险,而是欲.望驱使他们不顾一切。”
“当最终有人拿到了成果,他不会把自己的成就归功于幸运,而是把它当做辛苦与努力的报酬,后来者也是这样想的,于是一代代人前仆后继,是什么使他们奋不顾身,是所谓的精髓与机制?不,不是的,是人类自身想要满足自我的冲动。正是有了这种冲动,才有人越过大洋进入这片陌生的陆地,才有这个国家的诞生,所谓机制,所谓精髓,它们不过是附属产品,并非不重要,但也绝非无可取代。”
“所以你希望打破旧的均势,建立新的平衡?”奥巴代叹了一口气,把第二杯酒一饮而尽。“我们没有矛盾,埃瑞克和奥巴代本该志同道合,可是现在我们却面对面而坐。”
他仍然希望争取埃瑞克加入自己这边,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但为了下一步计划,埃瑞克必须保住托尼。
“人生像奔腾的河流,我们是两条从它身上驶过的船,有先有后很正常。你以为我们正在面对面,谁知道我们是否仅仅是擦肩而过呢?”他并没有把门关死,但在奥巴代看来,这就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既然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也仍然没能挽回,于是他也就不再白费力气。
“很有趣,保持你的幽默,我很欣赏这一点。”奥巴代拍着手,埃瑞克向他微微躬身。
“彼此。”埃瑞克缓缓说道。“我一直好奇,什么样的人可以连续与两代天才合作,天才虽然希有,但在历史中却并不罕见,而具有天才又能成为巨富的人简直就就像活着的恐龙一样不可思议。现在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斯坦先生的才能也许没有在科学研究方面展现,但是毫无疑问你是个有思想的人,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
“如果我是那样的人,斯塔克工业早已经在他们父子的任性中倒下了。”奥巴代开怀大笑,惹得远处的人纷纷瞩目,不过现在他已经毫不在意,今晚的谈话很多,只有这一句最称他心意。
“外人只会看到斯塔克父子的辉煌成就,却从来不曾注意是什么托起了这种辉煌----精致的发明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废料,光鲜的背后也有我的付出。霍华德去世以后我有过机会夺回我应得的,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一心一意维持我们的事业,可托尼的任性随时都能把我的努力推翻。”
“不要找我,有事请找奥巴代;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谢谢托尼!我曾经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可当我的心血一次次被他随意践踏,我的耐心就消耗殆尽了。我不是保姆,也不是霍华德,我没有一再容忍他的义务。我只想夺回我的公司,她就像我的女儿,从头到脚每一寸都浸透我的生命,为了她我可以和魔鬼合作,无论站在我面前的是托尼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