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有长时间的沉寂,冷风从半开的窗棂吹进来,那封休书被风吹动,轻轻地一下,却无吹走。

    云浅凉轻声叹息,如累了般趴在案桌上,双手规矩地放在案桌上,倾身趴着,将脑袋埋在手臂间,一时间书房里氛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

    顾亦丞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脑袋上,手指勾了勾她鬓角的发丝,指腹擦过耳廓,留恋这寒凉的气息,“浅浅,这件事听我的,好不好?”

    那颗脑袋动作细微地晃动两下,发间珠钗碰撞发出声响,云浅凉微微侧头,露出半边脸来,眉头皱着,脸庞严肃的不行,像个固执的老头儿,她的眼里涌现出太多的情绪,复杂而沉重,那原本平淡而清澈的眼睛,这时仿若掀起了滔天波浪不断在翻涌,可风暴在隔绝在眼眶里,始终压抑着未释放出来。

    那如同要将人淹没吞噬的野兽,出不来气息却压抑得让人心头一沉。

    顾亦丞的手转移了位置,覆盖住那双眼睛,她眨眼时卷翘的睫毛扫过手心,痒痒的,似乎挠在心间。

    “我不听。”闷闷的声音从臂间发出,“顾亦丞,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任何东西皆可放得下。”

    她失去太多,有时害怕得到,可一旦得到,她比别人更害怕失去。

    这么多年卧底行事,总是听命于人,服从命令,等待任务,惯于安分了,让她性子磨圆了,看似随性,而忘了她行事本来就是霸道的。

    假如换做另外一种情况,她可能会听顾亦丞的话,明知有危险放他一人去做,自己待在后方安之地让他安心,但绝不是目前这种情况。

    顾亦丞心里像是有块大石头压着,沉重无比,头一回让他有喘不过气的感觉,他声音轻柔,仿佛稍微大声些就会把云浅凉压抑着的情绪勾起来,让她尝到灭顶之灾的痛苦,诚然那是他行事前最后的牵挂,“未必会走到那个地步。”

    云浅凉摇头,她心里难受,不是因为顾亦丞执意要去做危险之事,而他的决定令人恼火。可这份恼火逐渐的让人升出无助来,顾亦丞的决定从她的角度而言,是完美的,他做好了安排,即便自己出事,她依旧安度余生,甚至与如今无甚差别。

    或许是她不够强大,才会让顾亦丞为她设想好无忧的后路,以至于这份上头的火气不知是因他,还是自己无能。

    “我会救。”云浅凉闷声却坚定的道:“无论代价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救。”

    云浅凉知道,今日的不妥协,在日后想要强大时,势必会让她向无数事妥协,但她不会后悔。

    顾亦丞心里感动之余,嘴角却扯不出一个笑容,眼眸里的轻松如迷雾般散去,露出了深处藏着的波涛与担忧。

    如宋疏瑾所说,这条路危机重重,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但顾亦丞无论如何也想要弄清楚的真相,他秘密安排顾四调查多年,如今离真相只差一步之遥,无论真假对他如今要做的事不会有任何改变,可心底之惑不解开终究难以解脱,是恩是怨,该了结或是放下终归是时候有定论了。

    数年来,头顶一把铡刀,不知何时会落下,亦是不知自己是冤还是孽,到了这个地步,再不解开这辈子都会处在一个复杂的位置上。

    良久,顾亦丞发出一声轻叹,像是挣扎过后妥协了,态度终于软了下来,“会很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