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通在书房跟歪歪扭扭的小篆不知奋战了多少天,等到她终于抄完了整本书,看着眼前自己写的小篆,越发觉得像是一大团蚯蚓在那里蠕来蠕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慌乱,陆三通推开门,许久未见的阳光率先跟她打了照面。
跟那年逃亡时她躺在青石上,睁开眼睛看到的阳光还要刺眼。
陆三通浑身被水浸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太阳,一动不动的。
一瞬间拥有一切,一瞬间又失去一切,到底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忙忙碌碌十几载,最后只剩我一个的感觉吧。
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将她从寒冷刺骨的水中捞了出来,又把她放到自己的牛车上,往一个方向慢悠悠地赶着。
“丫头,一直盯着太阳,会瞎的。”声音虽然苍老,但是颇为关切。
“你要把我送到哪去?”陆三通盯着太阳,声音是透骨的寒凉。
“我儿子是皇城的大官,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的。”提到他的儿子,老人家语气里都是自豪。
“我没有家了……”陆三通还是直直的盯着太阳,不知过了多久,只是觉得太阳的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直到她再也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周遭事物。
“天……黑了吗?”陆三通躺在牛车上,虽然阳光照射皮肤的灼热感她能感觉到,她知道天是正午,但是她仍然想问。
老人心生疑虑,把牛车停了下来,粗糙的双手在陆三通睁得大大的眼睛上晃了晃,没有反应。
老人叹了口气,任由她像一条等待晾干的死鱼一般在牛车上躺着。
两行血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只有脸颊上的红痕证明它们出现过。
“长安,回来了?”老人手中拿着一块石头,似乎在墙上划了一下。
陆三通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耳朵却出奇的灵敏。
“大王近日要禁军满城搜寻一个女子,可是我几乎把皇城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那个女子。”长安卸了身上的轻甲,看向屋内又说“阿娘,你怎么又捡了个人回来?”他的声音醇厚,陆三通听着有些熟悉。
“今日去山上打牛草,在山底的河里看到她的,天可怜见的,脑袋不太灵光。”老人麻利的收拾一桌子饭菜,“快,趁热吃。我去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