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金岗坞时,看看天色将晚,他才重新跃上马背,向低低的天竺山岭再行一个军礼,然后两腿将马一夹,缰绳一放,口中“驾”的一声,黄膘马便沿着山脚一路向西而去。
时月一路打马以中速跑过,等到过了汤坞一侧,驰上长长的黑松岭,已是暮色四合,右手一二里外山脚下的几处茅屋,也亮起了昏暗的油灯和烛火。
来到岭上,只听得风声如吼,似有千军万马从两侧山坞里奇兵突出,又似百万阴兵,在虚空里穿梭疾行,听了让人头皮发紧,周身发寒。
他这时才想到,自己已经来到当地出名的黑松岭。
四下观察,这黑松岭南北两边俱是高山,是甑山的分支。
时月打马走在黑暗中,神情高度警觉。
两边山上风声呼啸,树影幢幢,柴草摇曳,大有厉鬼出洞之势,煞是阴森可怖。
秦时月从小在这庙下长大,对黑松岭一带的环境十分熟悉,又兼正值血气方刚年龄,胯下还有黄膘马,所以胆子比较大,对猛兽之类格外留心,而对剪径之事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为防万一,他还是将手枪打开了保险,平握在手,只用一手操控着缰绳。
回想一路过来,左侧全是山梁,一道比一道高,直入甑山深处;而右侧呢,又是一大片在溪流和山梁相夹之下的田野,壶溪在东,山梁在西。
这山梁从甑山余脉自南向北延伸,过了这黑松岭,一直通到那乌龟潭和排潭边的马鞍山,乃至更远的马山。
到得岭上,但见两边是高耸的山影,头上又是墨影如盖。
一株大樟树下,有着三间黄泥与稻草夯成的土坯平房,不过房顶盖着的倒是黑瓦,不是茅草。
这里是风口,屋顶如盖茅草,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大风刮得无影无踪。
凑及一看,门窗紧闭,用电筒一照,大门上方依稀有个“庵”字,前面几字已为风雨剥蚀,看不清形状。
路边立着块石牌,上面写着“庙下”二字。
从刚才的那个汤坞起,就已从永王进入了庙下地界。
庙下是秦时月先祖于南宋末年自余杭迁居以来生活的地方,也是自己的第一故乡,立时让他生起一份特别的情感。
他上次来庙下登山是白天,从北边的老山坞抄近道溯甑山溪而上。这次却是从东边过来,完全不同的路线。
他想起当年日军失踪的事,想起西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