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荀家依旧安排了各种节目。荀家男子们邀请李执山、崔悯等官员去附近猎苑打猎。李执山和陈虎成等人去了,崔悯和张灵妙却婉拒了。两个人留在了荀园。荀家小姐们依然在园子里安排了看戏玩牌大排筵宴,益阳公主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她去参观荀七公子的画斋了,要荀余为她画像。
崔悯除了是锦衣卫高官外,还是一个大宦官的儿子,禀性豪富傲慢。早就不耐烦这些洒池肉林的迎来送往了,因此没去打猎。益阳公主便要他陪她去画斋,他只好答应了。明前和张灵妙是搭公主便车的,算是公主的清客。也只好陪着公主去凑趣。这免费的车队也不好搭啊。
荀余的画斋坐落在“荀家园林”东南角的花园一偶。里面青竹成荫,种植着很多奇花异草,安放着奇山古石,还养着小鹿、猫、狗等动物。中间有一条潺潺小溪流入了碧绿的池塘。数亩大的池塘长满了荷花莲蓬。长茎绿叶红莲白藕,一阵风吹拂着来回轻撞。风景极幽美。
画斋是两间白墙草庐结成的高大草屋。大房间高大宽阔,窗明几静。当中是一张黑檀木大画桌,桌上放置着各种笔、颜料和画具。四壁的书架和百宝阁上放满了各种珍贵的字帖画轴。旁边还有两个机灵的小画僮在铺画纸制颜料,不愧是知名画家的画房。
明前曾经跟着父亲和女先生学过一些琴棋书画。但都是粗略学过,并不精通。对于绘画,只知道如何运笔、布局、渲染、涂抹等基本功,更深的东西就不会了。“琴棋书画”四项文人雅士的爱好中,她只对“书”很感兴趣。而且是“读书”的书,不是“书写”的写字。所以当她打量着这间宽阔如殿堂,放满了古董名人字画像仓库一样的画斋时,很觉震撼。
荀七公子荀余在荀家的地位一定很高。光是这间画斋和画具,不带古董和名人字画,就价值五万两银子了。也只有像荀家这种书香门第大家族,才有钱,有风雅,有余力建这么大的画斋供这位天才公子学画绘画吧。普通人家的子弟再有天份,也没有财力这般供养画家的。荀家也算花了如山银子培养出一个知名人物了。难怪必须在公主面前露个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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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斋大门一开,荀余穿着一袭简单的灰袍走出来了。
灰袍上到处都是颜料,头发也散乱着,英俊的荀七公子浑然不介意,就那么懒懒散散地走出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公主和明前等人走进庭院,眼前一亮,大喜地脱口说:“是范小姐吗?你来了!太好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明前好奇地停下了脚步:“荀公子找我什么事?”
荀余的眼睛越过公主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前,目光炯炯,两眼放光,大跨步地走过公主,径直走到明前面前。伸出两只手,好像要接住她的手,大声地称赞道:“太美了!太独特了!你知道吗?范小姐是我见过的最美最别致的女子了。美而不妖,清而直爽,如飒爽的雪地寒梅,如淤泥中的白莲。我太喜欢你了!所以从前几日在大殿见过面,我就一直惦记着你呢。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得不得了。就想着要再见范小姐一面。如果范小姐再不来找我,我就要自已去找你了!”
啥?一句话出,所有人都瞪大双眼,齐刷刷地扭头看明前。这是什么话?这人想干什么?
崔悯也惊讶得挑起长眉,吃惊地看着明前和荀余。心里翻腾起一种强烈的不确定感。怎么回事,在他严密管控下的车队,在锦衣卫的监视下,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他眼皮底下搭上的?他竟然不知道!情报工作太失误了。
而张灵妙一脸佩服地看向荀余,就差没鼓掌了。好厉害,这年头还有人比他这个铁口钢牙小卦师还敢说的。好棒。益阳公主也诧异地张开樱口一脸震惊。随行的太监女官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明前也惊呆了。心狂跳着就要跳出胸膛,全身都轻飘飘的好像脚不沾地面站不稳了……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人在干什么?这种话好像不对吧。在众目睽睽之下称赞她美貌。太孟浪了,太荒唐了,她活了十八年还从未有男人夸赞过她美貌呢。
假的!她心里说。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相只是清秀。五官端正、剑眉入鬓,配着大小适中的眼睛,很有些清秀端正的韵味儿。却远远不是大美人。即比不上小雨那绝色的美艳,也比不过益阳公主的雍容华贵,只是心有静气,气质超群罢了。怎么到了这位天下知名的大画家嘴里就成了大美人了?
她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眼前这位狂狷的少年双手伸着,仿佛抓向珍宝,眼里承满了惊喜,一脸痴迷之状,口口声声地称赞她是大美人。这是怎么了?
明前脸颊涨得通红,很惶恐,脑海里急速地转着念头。这些话不该由一位世家公子对名门闺秀说吧?那么她又该如何回应呢。一位名门闺秀该如何回应?是一笑而过,还是装作没听见,是该严词斥责,还是该哭求公主作主惩罚这个家伙?于秀姑于先生从来没教过这些,没有教过遇到一个称赞她美丽又赞得不伦不类的世家公子时该如何处置。虽然出于本心,她很想扬手抽他一记耳光,打飞这个大放厥词的浪荡公子。这才是学自养娘对付登徒子的方法。但是好像也不能这么干吧?
一向自栩为机敏的明前,也有些惶惶然的拿不定主意了。整个人呆呆地看着荀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