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是因为当年的手段见不得光,朝堂军队皆有不服之人,他不得不倚重班示文,退居幕后暗自操作天巫教,私行杀人越货,构陷污蔑的勾当,籍此铲除异己,巩固皇权。此人心胸狭窄,手段卑鄙下作,实在不是仁君之选”,南砣伽说到这里,眼里幽光大盛,顾盼流转之间,竟有几分狰狞之意。
这番话听下来,只觉得他与离九渊恩怨颇深,不合已久,坊间传闻多半是真的。沈月明半眯着眼睛,忽然问道:“本侯有一件事情非常好奇,还望大祭司能够解惑。李三泰的家虽不处于闹市之地,但也颇为繁华热闹。照常理说,班示文的人不应该去那里杀人取心,况且他们得手后,为何只挖了李夫人的心脏,却将那孩子溺死在水缸之中?”,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有机会在小花的尸身上做手脚,诱骗班示文上钩。
“本督主也有一事不明,想请大祭司解惑。本督主曾查看过那老妇的伤口,从外形上看,与青角巷和禀新县的尸体颇为相似,只是手法更为熟练高明,或许并非同一人所为”,任凤池面色凝重地问道。
南砣伽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佛珠,只低声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如今看来,即便我们不打算插手此事,大祭司也定会引我等入局”,任凤池目光清冷地说道,南砣伽嘴角微微弯起,说道:“天巫教中摘取活人心脏的手法,并非深奥的武功,极是易学”。
沈月明闻言,心中大怒,眼前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明明长着一副人畜无害,悲悯众生的模样,却生了一副天底下最狠毒凶恶的心肠,为了一己私利,不惜亲手杀害无辜之人,更将祸水东引栽赃陷害。
李三泰找错了仇人,却将自己暴露在了班示文的眼前,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坐困围城。同时,也逼迫他们二人不得不与班示文直接对抗,毕竟小花尸身上的那招寒江复碧游,真的是任凤池亲手做上去的,而班示文为了心映草,迟早会找上他们。这招借刀杀人的戏码,真是高明,沈月明心中暗恨。
“沈侯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的情形吗?”,南砣伽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脸上却丝毫没有一丝愧疚,“凡能成事者,必有牺牲,如果能够牺牲少数人,而救赎大多数人,这笔买卖还是划算的”,“但这是人命,不是买卖”,沈月明决然地打断他的话。
“当你无情地剥夺他们的生命时,可曾问过他们是不是愿意?而所谓救赎的更多人中,又焉知有多少魑魅魍魉?或许因此而死伤的人,比死在侗帝手中之人不遑多让,大祭司礼敬神佛多年,看来菩萨的慈悲心肠,真是半点都没有学到”。
南砣伽看了她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此事已成死局,双方不死不休。如今两位也没有别的退路了,箭在弦上,无法回头”,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你们今日前来,不就是想要除掉班示文吗?本祭司就借给两位一路东风,盼能达成所愿,你们瞧,本祭司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此时一阵风吹来,只听“噗”的一声,供奉在佛前的一盏烛火,被吹灭了……。
“嗯,这大觉寺的佛经,果然非同凡响”,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接踵而来,一旁服侍的女官连忙递上一杯参茶,那妇人喝了几口,方才缓过来,“老喽,真是不中用了”,她面露苦色地说道。
那妇人身穿明黄色衣袍,绣着八宝平水海龙纹,领后垂明黄绦,袖口各有一只四爪金龙,她约莫五十上下,容貌秀美,只是两鬓花白,竟夹杂着不少银丝。
“太后娘娘,自月前生了那场风寒,这几日咳得愈发厉害起来,奴婢这就让医官署再配多几副药丸过来”,跟随多年的女官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妨事,老毛病了,哀家已经安享了这些年的清福,多活一日,便已是赚了,只是哀家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一件事,这个孽障……”,说到这里,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女官连忙递上一杯热茶。
沈月明和任凤池回到驿馆,天色已晚,刚跨进院落,便见李瑞站在房前,左右踱步,瞧见他们回来,脸上顿露喜色,快步走了过来,言道:“侯爷,昨日末将亲自前往西凉山,有了重大的发现”。
因为顾嫣然极其冷淡的态度,李瑞心中悲苦交加,连续几日萎靡不振。昨日他告假出门,沈月明原以为他是出去散散心,孰料他居然不声不响地摸去了天巫教的老巢西凉山。
“李大哥,嫣然姐姐她”,沈月明刚想开口安慰他几句,却见李瑞面露苦涩,摇了摇头,说道:“侯爷,此番前来南荣,是为了尽快替陛下找到龙蔓葵。此等大事与儿女私情比起来,孰轻孰重,末将还是分得清的”,他顿了顿,继续言道:“末将始终是大显的军将,为朝廷,为陛下,定当百死不辞”。
毕竟是出身显贵的军阀门第,定国安邦,马革裹尸而还的军人风范犹在,沈月明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究竟是何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