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气甚好,鸟鸣啁啾似笙箫,闲云不掩金乌耀;池边老柳萌新枝,万条垂下绿丝绦。层层葱郁,细细缭绕,花丛里蜂蝶齐舞,翠绿间鸟雀争梢。

    有此良辰、美景,必不要去谈那伤心曲调伤心人,须远远躲开烦恼事,唯有眼前景是真。

    潇潇已离开江湖许久时日了。他曾以为自己会一直跟纠缠不清的血雨腥风相伴,辨不出何时生何时死,未料得如今却过上了平和的日子。他带着小侠寻了一处漂亮的地方,有山有水,青茵碧树,便这样住下。

    起初,他很警觉,外出时都注意着避开别人,极少跟那些生面孔交流,是在提防那曾经无时无刻不觅缝而入的威胁;过了一段时间後,他才放下戒心,像无数从纷争中退身的人一样,安安稳稳地生活。

    在这儿的日子其实挺单调,周而复始的月落日昇,春夏秋冬。有金小侠陪着,倒也不无聊。他不擅长教导孩子,但大概知道一些,譬如要读书也要练武……还有别的什麽。好在小侠很聪明,也算得上乖巧,实在让人省心。这样安宁地过了几年,潇潇便将那些前尘往事逐渐移到了心底,若无他人提及,大概只会偶尔浮出,他也不会扔下小侠去做些傻事。

    山上凶兽出没,湖水深不可测,因此潇潇只允许小侠在周遭转转,万不得离居所太远。有时小侠会带些稀奇古怪的石头给他看,有时是不知名的野果,都放在石穴里头,当作摆设。但在这天,急匆匆赶回的小孩给他带回一个消息:湖边有个不认识的人晕倒在地,看样子可能是中暑了。

    孩童心中存着良善,奈何力气不够,无法移动一具成年人的躯体,便急忙过来找潇潇,想救救他。

    潇潇跟在小侠身後,一路小跑着来到不远处的湖水边,寻找他口中昏迷不醒的可怜人。

    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也从来不信这些,如今却隐隐感到不安,简短的路程像被延长了几倍似的。这是为何呢?单论这天色澄明,山涧水清,与往常相同,他都不该心生不安的。

    “就是那边儿,也不知这个人现在怎样了……有没有醒来呢?”

    小侠担忧地指了指前面十余步远的地方,丝丝缕缕纤柳如纱如帘,疏疏掩着波光潋滟,同翠茵岸上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潇潇无言上前,伸手将飘摇不定的垂柳枝条拂到一边,眼前便明朗了;那人半跪在湖水旁的身形全然显现出来,却不回头,自顾自掬了捧流水洗面,滴滴水珠在浮光跃金上画出圆纹若莲叶。

    待脸上脏污洗净,又理理那被风吹得凌乱的卷发,伊才转过身来,仰起头,露出一张潇潇死也忘不了的面孔:

    “潇潇!我就知道是你,我终於找到你了……许久未见,你似乎变了些?”

    伊——半花容现在的样子,面上尽然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反而让潇潇不明了。

    他们如今重逢,可不是什麽值得喜悦的事。

    “义父,您认识他吗?”

    小侠见那人一醒来便热络地对着潇潇说话,也过来了。他站在一旁观视,本以为这陌生的男人大抵是义父的朋友,可此时却发现并非如此简单。义父他既不欢喜也不怀念,眉宇间反倒阴沈;是仇人?若是仇人,向来冷厉果断的义父为何一动不动呢?这之中掺杂千丝万缕感情,实使幼小的孩童难以理解。

    “小侠,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