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见成了一具任人摆弄的傀儡,由着方止原的手术刀在他身上切割出一道道细微的血痕。力道轻若鸟羽,反射锋芒的刀刃覆盖了月见以前遭受过虐待的旧伤。
方止原的手很稳,他曾经解剖过无数具小白鼠和尸体,没有一件比得上他面对自己作品的珍视兴奋。这个黑心的医生用最原始的方法消毒,泛着血色的舌尖似描摹一副藏宝地图那样,吮吸过月见的伤口。伤口划得并不重,轻轻浅浅地掠过,便只余一道随意剐蹭那样的红印。
月见放空,望向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李识柯,已经干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四肢都被丝袜绑在床柱上,行动不得,他轻轻对李识柯的方向做出了一个词的唇形,救我。
李识柯摇摇头,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月见也不例外。
没有任何人能救我。月见轻轻滑落一滴泪,被事无巨细观察他的方止原捕捉到,吞吃下肚。月见是出厂就拼凑错误的破布娃娃,精美高档的柜台不属于他,见不到琳琅满目的货架,在投射的灯光永远不会聚焦的报废厂。
被洗去的记忆纷至沓来,童年的过往是一片没有解脱的灰烬之海,发疯的妈妈会随时拿起手边任何趁手的物件,把他幼小的身躯当成不够牢固的置物架,抽灭的烟头,喝剩的酒瓶,弯曲的衣架,应有尽有砸在他的身上。
他的妈妈身为人母,心理上仍旧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把他当一个人肉做成的芭比摆弄。
母亲憎恨着流淌父亲一半下贱血液的他,又爱着怀胎十月在肚子里孕育的他。心烦时对他像敌人般狂风骤雨,和蔼时又像电视剧中带着洗衣液清香的妈妈如沐春风。
月见怀疑自己是吸食能量的妖怪,带走了妈妈绝大多数的生命力。结出果实之日就是花朵凋谢之时。完成繁衍后代的使命,人类的身体自动熄火,功成身退,要不为什么妈妈在他一日日长大之际,身体与之相反地一日日衰弱。
是他吃了妈妈,他出生就带有原罪。
妈妈会雷雨天把他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安慰,说妈妈爱你,妈妈会保护你,又会在他不小心打翻水壶后拿订书机将一根一根钉子打进他的手指。会在他饿到饥肠辘辘的时候给他准备好童话书里那样精巧的糕点和饭菜,又会在他一句话说得不讨喜的时候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扣到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