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贱摇摇头:“他说他们警惕心很高,那人的头上戴了斗笠,压得很低,若非是他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压根就不会留心。至于说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了,应当是跟结阴亲一事有关。”
“结阴亲?”花千树诧异地挑眉。
“就是冥婚,冥婚夫人应当知道。就是一双男女生前若是未婚,死后两家可以结为亲家,那么,这一对男女在地府里也就有个伴儿了。我们乡下可一直都有这个习俗,将两人尸骨合葬做一处,也就成了,但是这活人结阴亲,小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活人怎么结阴亲?”花千树也同样诧异。
生不同寝死同穴?
韩小贱咽了一口唾沫:“听说啊,这周烈在宫外收养了一个义子,可惜还没到周岁呢就夭折了。周烈的外室觉得孩子可怜,到了下面也没有人照顾,就想着给孩子寻几门阴亲。”
“这么小的孩子早夭,那是福薄,竟然还给寻阴亲,而且还是几门?”
“可不是呢。”韩小贱也表示相当愤慨:“关键是周千岁发话了,不要尸骨,就只寻活的,反正财大气粗,来者不拒。还要黄花大闺女,挑挑拣拣,颇为严格。只要结成了阴亲,除了给彩礼,日后这姑娘就算是他周家的人了,可以管吃管住,一辈子衣食无忧。”
“呸!那不就是守活寡么?”
“岂止?”韩小贱点头附和:“周家放出来的风声是说,在自家儿子坟墓跟前建一座宅子,这些大姑娘给自家儿子守墓,就安分守己地待在宅子里,吃香喝辣。百年之后,葬在一处就行。其实,这结阴亲那也讲究个岁数般配,你说,周烈能让这些姑娘们安安生生地活到老么?”
“这不是将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么?”花千树愤愤地道。
“就这个,多少人家还趋之若鹜呢,在活命面前,什么骨气,尊严,那都算得什么?如今北市里最是热闹,前来结阴亲的那是接踵摩肩,还要紧着跟管事说好话,求着人家相中。一方面有彩礼拿,另一方面,自家女儿日后一辈子衣食无忧。闹得好了,还能攀上周家这棵大树,何乐不为?”
韩小贱又唉声叹气:“多少好汉子望穿秋水寻不到媳妇儿,人家这娃倒是享受,提前占下了这么多媳妇儿。”
花千树心里就像是塞了一团乱麻一般,纷纷杂杂,堵得难受。
上京百姓的生活已经被逼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她这里愣怔,韩小贱小心翼翼地问:“夫人,您还要不要到北市去看看?”
花千树突然就觉得挺累,摇摇头:“有什么可以看的?我什么都做不得,去了平白无故地堵心罢了。”
自己总不能义正言辞地去说教那些迫于生计无奈卖女儿的父亲们。
孩子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若非是实在走投无路,谁愿意骨肉分离,将自家女儿逼上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