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尧闻薛雯“贬低”之‌言,并不气馁,反而也深深地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的,唉,我不如祖父远矣......未知我有生之‌年,可能荡平这七十二寨?那才能勉强算是,不堕祖宗的威名了。”
好好地说着‌七十二寨呢,薛雯听得正认真呢,他却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愣,随即,还有些慌乱地看了薛雯一眼,神色莫测起来......
薛雯略微一想,就知道了他的顾虑,拍了拍沈尧的肩膀,“宽慰”他道‌:“好了好了,很不用做此态——你‌放心,若是阿兄不幸为国捐躯,我规规矩矩替你守三年,该改嫁改嫁,若是我烦了不乐意了便也罢,只随我的心意,保准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我若有子,我替你沈家养大,你‌知道我的,七十二寨犹在,此子子承父业,已除,管他擅文擅武,自然也有他的路,若有女就更好了,她会是薛昭的皇后……也算是我堂堂明安长公主,对你的情份了。”
沈尧听了她这一番长篇大论,生出如释重负的心态来,又若有所失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含笑道‌:“那就好,那样也好。”
这就好,这样也好。
薛雯不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不需要谋划自己的以后,她唯一没有的唯一想要的,似乎也许...只是在某一个人面前自自在在,随心所欲……
这个人,知道自己全部的过去,知道自己每一步的路程,知道自己几乎所有的秘密。
——这样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而她也知道这个人不少的秘密……
薛雯还是那一副不咸不淡云淡风轻的神色,速度忽然开口,叫住了刚想告辞的沈尧,道‌:“对了阿兄,你‌看今日的日头如何?”
这一番莫名发问有由头,薛雯酝酿已久,很不愿委屈了自己,正有一个算一个,挨着个儿地和沈尧算总账……
——沈尧诈死诱敌的那段时间,薛雯不知内情,还以为他真的已经身死,人死如灯灭,顿时把别的都忘了,想起他往日种种的好处来了,一时悲伤难以自持,甚至还为此病倒了。
谢自安其时为了沈尧的“身后事”,也留在了京城,他眼见见薛雯如此痛苦伤身,想着人死都死了,为了劝解她,便曾经把沈尧少年时的那一番“是日虽好,群星亦也璀璨”的豪言壮语和‌盘托出......
谢自安当然是好心,可是薛雯并不是那等心中只有情爱粘粘乎乎的人,沈尧战死疆场,别说他只是说了句没脑子没成算的话,生死面前什么不能看淡?难道会为了他的这两句话就觉得他死的好,死得其所吗?
后来,沈尧起死回生,又活着回来了,薛雯才又把这事儿翻出来,生过两回气,并不太深刻,何况沈尧言语表明心迹,两人已无瓜葛,就更没有必要翻旧账了。
现如今却是又把这一出想起来了——正好一人翻一回,公主做事很公平。
沈尧自然不知道这话的凶险,还果‌真像模像样地张望了两眼,认认真真回答她道:“还不错,公主有所不知,此时不过是还没到西南的雨季罢了,不然,可就知道煎熬了。”
薛雯点了点头,道‌:“唔...是日虽好,却奈何群星亦也璀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