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语气介于评论和感慨之间的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产生了一些不太正面的感触——只除了戴比特和恩奇都。

    在场的人中,有且只有这两位异界来客还能站在纯粹客观的立场,以完全的理性来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确定这是他的手笔?”戴比特的疑问中听不出明确的感情倾向,“堕落的第三原体已经很久没有在物质宇宙中现身了,这也可能是邪神授意了帝皇之子系战帮中某个有实力的领导者,由他们进行策划的。”

    “直觉吧。我想。”费鲁斯平静地回答,“藤丸立香曾经建议我,在成为这个与亚空间密切相关的形态之后,我可以多相信一点自己的直觉。”

    排除这句话当中在钢铁之手战团听来不太友好的一些暗示,藤丸立香曾建议过的倒也没错。亚空间中的时间本就是混乱的,其中收束了海量的因果。所谓的“预言法术”究其本质,也不过是藉由灵能从亚空间中拣选与想要占卜的事件强相关的“因果”中尚未发生的部分,并将之解读。而作为与亚空间本身联系紧密的一种形态,在物质宇宙中早已死去、但仍然以灵魂和本质的形式存在着的费鲁斯·马努斯,在与自己强相关的事件中所产生的“直觉”,也大多可以被归进这一类晦涩的法术中。

    很轻易地理解到了其中原理的戴比特在他人看来很轻易地放过了这一点,直接将费鲁斯的结论当做了既成事实,并在此基础上展开讨论:“那么我建议尽最大努力避战。如果必须要面对福格瑞姆的直接进攻,情况对我方非常不利。”

    “注意你的言辞,凡人。”阿维尼氏族终结者被机械合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听起来像是在表示美杜莎之主在那堕落的叛徒面前无法占据优势。”

    “我就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出于效率,戴比特直愣愣地对着战团子嗣的痛点戳了上去,“在神秘学的领域中,曾一度被‘证明成立’过的事件总是‘更容易发生’。‘福格瑞姆’确实曾经成功杀害过‘费鲁斯·马努斯’,若是他们二人再次对垒,命运会因此更加偏向福格瑞姆那一方。”

    总是更相信那些能被机器收集到的数据,能由概率计算得出的结论的终结者还想反驳,但在那之前,他的基因之父已经说话了:

    “但那并不绝对,不是么?”

    “的确如此,但从任何意义上来讲,你们都没有做好准备。”

    费鲁斯没有说话。他面色略显阴郁,因为他清楚,确实如此。

    在内线通讯安静下来之后,杰里克上稀薄得几近于无的大气便令一切发源自四周声音都变得细微且遥远。恩奇都似乎在和戴比特说着什么,但那就是仅有契约双方能够以念话完成的信息传递了,别人无法旁听。稍远处配置了远程火力的载具和无畏机甲已经在行军过程中抬高了炮口,安静地迎击起从上空坠落下来的舰船碎片。一艘亵渎的船只不知因何几乎突破了钢铁之手舰队的火力网,似乎意图朝着杰里克的地表直接坠毁下来。另一艘属于忠诚者的舰船则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撞向了那艘下落的船。

    从设计上来看,后者本来的用途应当是执行远火打击与兵力投送一类的辅助任务,它的舰艏没有配备精金撞角,在与堕落者的船只相撞时,只能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但这样的损伤并没能阻止它,它舰尾散发着冰蓝色光芒的引擎在已经被逸散而出的亚空间染上瑰丽色彩的天幕中依然喷吐着细小的火焰,与在远距离目视中的景象不相匹配的巨大推力同时对抗着自身相对于杰里克的重力、敌舰的重力,以及二者相撞的势能。

    在近乎真空,因缺乏介质而造成的一片寂静里,它以自己破碎的残躯奋力将它和它的敌人一同推离了原本可能造成灾难性后果的轨道,如同一部悲壮的彩色默片。它无法拯救自己下坠的颓势,但至少,它和它所牵扯着的那艘敌舰,不会立即坠落在钢铁之拳号在杰里克上设定的登陆场附近了。

    轨道之上,如此残酷的战斗仅仅是一个缩影。混乱的战局迫使钢铁之手战团一贯崇尚的理性与效率也向着混乱的方向滑去。左翼过于混乱的开局令现在的战线变得犬牙差互,直撞进舰队当中的帝皇之子也令外围的钢铁之手在支援射击上略显投鼠忌器。敌人紧密得不合常理的“阵型”也让反应过来、准备支援的舰船难以拉开阵线、找到合适的射击位置。

    <divclass="contentadv">情况看起来不容乐观,但所有人都相信,这不过是暂时的。钢铁之手的舰队中虽然被帝皇之子不合逻辑的出击而撕开了一个洞,然而即便身陷于白热化的战场当中,他们依然能够肯定地说,帝皇之子的行动或许的确“出奇”,却并不意味着他们能借此“致胜”。

    戈尔贡之子相较于那群糜烂颓废,只想着纵情取乐,追逐着常人不能理解的、无意义的刺激的堕落者们,显然有着更好的军备,更好的组织度,更强的战斗意志。或许他们的确在阵线上被狠狠捅了一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因此而输掉这场战役——美杜莎的孩子曾经跨过无数场比这更加艰难可怖的战斗,基因之父在注视着他们,他们绝对不会在这里失败。

    他们不会允许自己在这里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