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些不经意的关切,让他实实在在感觉到了自己还是个人,不是牲畜,不是利刃。若是早些遇见,他真希望那个能娶她回来的人是自己。可惜那时他的身份,又怎有资格奢望至此呢!他周清秋不过一个娼妓之子,京兆府任何一家的名门公子皆能踩在他身上,就连一个小小左武郎将的儿子也能看不起他。
他恨所有伤害他的人,他恨那些蔑视看不起他的人,他更恨这个不公的世道。约莫是动手杀了一人后,他再也平复不了自己心中的怨恨了。他心中越想越是伤心,也顾不得夜晚苍苔露冷,□□风寒,独立在凉亭下默默伤情。
翌日,待苏苒苒睡醒,还未等莺儿来唤,她便起身靸着绣花鞋来到门前。刚一推门,莺儿正欲叩门,二人撞上个正着。只见她满脸喜颜,笑道:“莺儿,周叔在哪里?”
莺儿先是一愣,回神后忧道:“夫人,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就下床了?周叔在正院处理事宜,需要我叫周叔过来吗?”
她推搡着莺儿道:“莺儿,你快去,我找周叔有急事。”
莺儿端着手中面盆,悠悠道:“可这?”
她伸手一把接过,盆中水晃晃浪出几滴,她笑道:“这个我自己来,你快去吧。”见莺儿小跑转出院门,她端着热水进了屋子,伸手将水捧到脸上,随便洗漱一番。她走到雕花凤纹的木柜前,取出见红纹绣丹花的裙衫,赵妍儿在门外叩门,道:“夫人,奴婢伺候您漱洗吧。”
苏苒苒笑应道:“进来吧,你看看我是穿这好看,还是那件好看。”
赵妍儿没想她大病初愈,竟有这么好的精神,神情恍惚,久久才笑回道:“夫人,您底子好,穿什么都好看。”说完她含笑走来,拿起扔在床边那件花衫,搭在细臂上。
柜子里的衣服已被苏苒苒拿出大半,胡乱扔在床榻上。她立在一旁,不禁问道:“夫人今日是有何大事吗,您看上去心情不错。”
她笑而不语,只问道:“这两件哪一件好看?”
赵妍儿笑看着,犹豫一会儿,手指着那绯红百花锦缎裙道:“这件,夫人穿红色的好看,比那宰相家的千金还要端雅秀丽几分。”
她穿上在穿衣镜前展示一番,满意点点头。正在这时,房门被叩响,屋外那低沉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周叔,他恭敬道:“夫人有何吩咐?”
苏苒苒绕过桌案,坐在木椅上,笑道:“进来吧。”说完,周叔领命进来,莺儿跟在他身后,进屋后莺儿退到了赵妍儿身边。
“周叔,我记得家思染是左武郞将的庶子对吗?”苏苒苒提笔一边在纸上写上家思染名字,一边问道。
“回夫人,是的。”
“有大夫检查过,说他以前是个傻子对吗?”
“回夫人,是的。那时有不少大夫都断言家思染活不过十八,没想到如今竟已快二十了。”周叔回想着往事,回道。
“周叔,你今天随我去趟家府。”说完,她起身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