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被人骗了,粮都缴了。但是拿不到粮串,官府不认,这粮也没了。”
“唔,太不小心了。”徐元佐应道。
徐诚嘴角不由一抽,一半是为了忍住笑,一半也有些气愤。他道:“关键是骗他这人。打的是仁寿堂的旗号。”
“可怜,华亭谁不知道我仁寿堂是一手收粮一手给凭证的?再说了,他是华亭人,我收粮的粮柜在郡城、唐行、拓林各处都有,随便叫个家人去看看便知道了。怎还会被人骗了?”徐元佐不以为然。他知道傻人很少被骗,被骗的都是贪小便宜的精明人,所以并没什么同情。
“可骗他的人是咱们徐家的奴仆。”徐诚道。
“唔……这种人死不足惜啊。”徐元佐停住脚步,道:“大管家,有桩事咱们得想清楚:保住个奴仆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保不住一个奴仆看起来叫人笑话,却是阁老晚年清贫的好名声。没必要为了个坑爹坑爷的骗子,把阁老的名声都赔进去。”
徐诚何尝不理解这个道理。身为国家级领导人,鱼肉乡梓难道就有脸了?若真是交出仆人,向人道歉,只会叫人说这家家风严整,不以位高权重而小视律令。
“可是这奴仆却是三少奶奶要保的。”徐诚道。
徐元佐哦了一声,想到那位年轻貌美又有些泼辣的三少奶奶,知道徐诚为何会这般为难了。他道:“三少奶奶也是大家出身,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实在不明白,花个十几两银子,叫她的陪嫁婆子给他讲讲这个道理呗。”
陪嫁过来的婆子非但是服侍小姐的,也有一定的教育义务,以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无法掌理家事。因为这层关系,主仆之间往往亲密远胜别人,说话总是有用的。徐元佐想着那奴仆骗了人家的粮赋,肯定也不会独吞,多半就是给这位三少奶奶上供了,求来一张护身符。
徐诚知道的要更多些,知道这下面的仆人敢打着仁寿堂的旗号骗人赋税,绝不是仅仅上供的事。虽然明面上没人说仁寿堂欺行霸市,但是徐元佐养的上百人护院,难道都是放着装样子的?许多黑夜里的事,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徐元佐只要看看徐诚的表情变幻,就猜道了七分,笑道:“三婶也是想看看小侄是否孝敬吧?”
在他看来,陆氏拿了这笔银子,多半是想让徐元佐认账,把银子补上。这样外面诈骗的事就成了家族内部的事。这种见者有份的想法很流行,若不是挂靠徐家这块牌匾,迟早有外面的势家豪户要他“投献”。这两年随着小财神的名头打响,家里人也算是看上他了。
见徐诚面露尴尬,徐元佐道:“银子是小事,为何又闹到告状的地步?”
“那顾绍去了仁寿堂,被人赶出来了。”徐诚盯着徐元佐,想看看徐元佐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很多人而言,徐元佐既然有时间在家里折腾个恭桶,难道会对近在咫尺的公事全然不顾?下面人难道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所以人被仁寿堂赶出来。无疑就是被徐元佐赶出来。
他们却不能换位考虑一下,若是随便来个人要找徐元佐,徐元佐就要出来应付,谁能有那样的精力?更何况徐元佐在制度上花费了那么大的成本,自己若是再管这种小事,那银钱才是白扔水里了呢!
“他无凭无据跑仁寿堂要说法。能有什么说法?”徐元佐笑道:“这事我虽然不知道,但是即便知道了也不能插手。否则让手下人不知所措了。”
徐诚是宰相门前走动的,见徐元佐这么说,当然也就信了。他道:“现在就是那个顾绍不好办,他去北京状告我家放纵奴仆,侵盗本府转运粮赋。”
徐元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