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吴忠马上又看了一眼门外,沉声说道:“奴婢听说了一些消息。汉王去年起兵造反,接连获胜,连败薛禄、顾成、张辅、吴高等统率的数十万大军,攻占云贵川三省。汉王攻占成都城之时,抓获了朝廷户部尚书四川布政使郭资,想用郭资换人,其中就有娘娘您!”
他一边说这一通话,一边时不时望向门外,一副心神不宁提心吊胆的模样。说话的语速也很急,所幸吴忠在京师呆了很多年,口齿清楚口音易懂,马恩慧这才听清楚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换我?”马恩慧惊讶地开口道。
吴忠点头道:“消息属实,告诉奴婢这些事儿的那人,乃锦衣卫的人,他听锦衣卫指挥使谭清亲口说的!”
吴忠说罢,急急忙忙地抱拳一拜,“奴婢不敢久留,先告辞了。”
马恩慧仍沉浸在困惑和惊讶之中,等她回过神来,吴忠已经走了,他就好像并没有来过一样。但马恩慧不觉得刚才是幻觉,她清楚地记得吴忠的细微神态、举止动作。
她原本死灰一样的心,忽然被搅乱。搅乱死寂的东西,是隐隐约约的希望。
马恩慧只知道汉王朱高煦去年回过一趟京师,正值永乐帝驾崩,高煦便离开了京师。其中究竟发生了甚么,马恩慧完全不知道,直到现在,她才知道高煦造反了!
高煦为甚么还惦记着她?为何要堂而皇之地想用俘虏换自己?
马恩慧想了很久,也想不通其中的主要缘由。不过她骗不了自己,心里十分期待着能从凤阳离开,这里的日子简直难熬……说来也奇怪,日常用度大抵不缺甚么,也没人为难她,可就是很难受。
及至晚上,马恩慧一个人平躺在床上,还在思量着吴忠今天说的话。
她前前后后回想了几遍有关高煦的记忆。那些事过去了太久,马恩慧的脑海里有些东西已经模糊,可有些琐碎的片段却变得更加明了,甚至比发生的当时、还要让她觉得清晰。
堂嫂,今日我来主要为了道一声别。我受封了亲王,过阵子就要离京去藩国了……
马恩慧分明记得他的脸,当时高煦才二十来岁的面目很年轻,却一副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样子,那神情之间清楚地带着伤感和不舍。马恩慧仔细回想着,思索着自己的感觉是不是错觉。高煦是燕王的儿子,不该对她有甚么不舍才对。有些心绪真是说不清道不明。
堂嫂如果没有决定招供,绝不要承认你知道建文父子的下落……
马恩慧甚至记得自己从燃着大火的奉天殿外面醒来,嘴唇上的触觉,鼻子里闻到的气息,以及当时的羞愤。
她思前想后到半夜,似乎渐渐地感受到了,朱高煦为何这么久了还记得她、要拿重要的俘虏交换她的微妙联系。
除了第一次“见面”,高煦为了救她,曾有过肢体接触,二人再也没有任何触碰。却不知为何,马恩慧总觉得自己很熟悉高煦了,大概是那有数的几面之缘,她自己却回想了太多遍;于是她便好像与高煦相处了很久一样。
马恩慧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平躺了很久,出神地想着忽近忽远的缥缈之事。她在黑暗中隐约感觉到了某种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