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然这边才刚刚坐定,帷幔之后便传来天子平缓而低沉的声音道:“尝闻董卿言,汝得宿麦轮种之法,欲将其献于朕?”
张然躬身应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愚(我,谦称)有一法,可使天下庶民,于冬日之前种宿麦于田。今愿献于陛下,以利农事。”
“善!”帷幔后的天子微微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后又开口道:“适才董卿曾与朕言宿麦轮种之道,朕闻之后,尚有许多疑惑之处,不知汝何以教朕?”
“这是想考校我么?”
张然心思微转,恭谨对着帷幔后的天子拜了一拜,深吸一口气的缓缓回答道:“回禀陛下,愚之宿麦轮种之法,共有三步。
其一,曰沤肥。厩肥之法自古有之,然天下庶民多数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无法掌握沤肥之法精髓。是以,用力多而得谷少,久而久之,民不喜,厌弃之。
愚为农家子,自幼耕种于田,尝闻渭北之地多以厩肥而肥田,得谷多。是以,潜心研究沤肥之法,后得密封之法以沤肥。所谓密封,乃挖一土坑,周遭以石板覆之,将牲畜粪便倒入坑内,再盖石板以泥浆封堵,长则三月,短则月余,便可得熟肥。
今岁,愚以此熟肥而肥田,得谷三石三斗,教之往年多出近半...”
“多出近半?”帷幔之后的天子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颇为赞许道:“汝之密封沤肥法,尤为迅捷,若推而广之,则利天下之民,大善!”
“谢陛下赞誉...”张然伸出手臂,双手并拢,身躯微微前倾对其拜了拜,又接着道:“愚之法,其二,曰器具之利。
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万物生长枯荣,周而复始,自有其规律。是以,顺天时,则事半而功倍,逆天时,则多徒劳而无功。
今关中俗,不喜种宿麦,非不愿实而不能。究其原因,乃耕种之法过于粗陋,用力多而成功少。以春耕,秋收为例,其短则月余,长则两月。二者合一,则更需两到三月之久。然秋收之后,以至冬月,若是再行种植宿麦,则违逆天时,多半徒劳无功。是以,非民不喜宿麦,实乃天时不侯之故。
愚知此事,常深以为憾。于是做脱粒之器,名曰脱粒机,一日可脱粒约二十亩,若用此物则秋收耗时减半,只需半月之余,便可尽收谷物,贮藏于室。
又改进旧犁,以为新犁。用之此犁,便于翻地,用力甚少,若有畜力相助,则一日可犁地五亩有余,甚为便捷。
而后,又做一物曰三脚耧车,以助力播种。此耧车有三足,可同时播种三行,较之以往快三倍有余。
此三者,若是同时使用,则耕收之时减半,短则月余,长则两月,则可完成秋收以及耕种。
是以,愚等可以于冬月之前,将宿麦播种于田,此乃宿麦轮种之精髓所在!”
“彩!”
帷幔后的兴奋的高呼一声,忍不住大声称赞道:“汝之策,利器具,顺天时,量地利,用力少而得谷多,实乃不可多得之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