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下莫不是认错人了?”她强装镇定地问道。
“哪会呢?姑娘的剑法妙得很,隗氏旧人果然就是非同一般呢。”
长发男支颐而坐,修长的手指捏住一枚“車”,轻轻地向前移了一步,将对盘的“炮”吃掉。
糟了,隔窗有耳,看来董六与她的对话十有八九都被长发男听进去了。隗夕被长发男的一席话搞得方寸大乱。她干咳了一声,努力整理了下思绪,看那长发男优哉游哉地还在玩棋,忽然就松了口气。想必他也不急着害她,要不她现在早就被御月派的人五花大绑起来。
“为何你不告发我?”
“揭发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可不指望他们会对我感恩戴德。其实,我对姑娘您的身份更感兴趣。这么多年了,隗氏剑法在姑娘这横空出世,我实在是有些惊喜,或许我还参加过姑娘的满月酒。”长发男的神情焕发出一种奇异的色彩,那样的神情仿佛遇见阔别多年的老友般,如盲者重获光明。
“这么说来,你可是曾经鼎盛一时的梁武毅勇侯亲系?”隗夕试探道。
“正是。在下梁栖庭。”
隗夕眼底黯淡下来,沉声道:“隗氏是主犯,你一定恨死了我们。”
“我是恨啊,看看我现在沦落成什么样,”梁栖庭挤出一丝嘲弄的笑,伸手抓了抓头发,似乎是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历史,不禁流露出哀伤之色,“可是恨没有用,恨永远解决不了问题。说到底,我都现在还不知道该恨谁。隗苍崖侠肝义胆,楚国公刚直忠谠,这些我从小看在眼里,当年我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破门而入,纵火烧杀,弓箭齐发,哀嚎声四起,却不知蒙面人是何人。”
梁栖庭的指腹摩挲着棋盘许久,似在平复自己的心情,“因此,我不愿相信是令尊和楚国公酿造了这场惨剧,反倒觉得自己才该是罪该万死的那个,在灾难中侥幸存活,却碌碌无为,家仇未报,家门衰落。”
隗夕默然在一旁听着,她未料到最该恨隗氏的人却能逆大流相信他们。梁栖庭的痛她又何尝体会不到,一个是被杀,一个是被人指控杀人,最后只剩现在坐在小园里的两人相对无语凝噎,倒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天行有常,该还的总会还,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忍受□□之辱,最终不都等到他们想要的了吗?”隗夕低头抚着剑鞘:“我信家父的为人,一定是蒙冤而死。若梁兄也信我,请我受我一拜。”
隗夕退后三步,拱手躬身朝梁栖庭拜了一拜。
“今后隗某当全力相助梁兄报仇雪恨,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梁栖庭站起身,走近一步,将隗夕扶起。“我信你,今日你我二人相遇,说明上天有意为我们铺路,隗氏冤情深重,姑娘一个弱女子小小就要挑起这重担,日后该是我多照应你才对。”
“多谢梁兄。”隗夕温和地笑了笑,“现在我们的目的应当是一手寻找仇人,一手网罗势力未雨绸缪。我们出入江湖,难免有一日会被仇家发现,到时若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持,恐怕一夫难敌万兵。
“确实如此,招兵买马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这些年来再怎么落魄也积攒了些人脉,交的兄弟们也都是肯出钱出力的,但是现在寻仇未果,不知姑娘有何对策?”
园中一粉蝶翩然飞过,悄然落在嫣红如火的大簇三角梅上,俄而又飞离花丛。隗夕的目光追随着粉蝶,伸出食指,接住那粉色的翅膀,须臾后,豁然开朗道:“我倒有个法子,只是不知能不能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