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要怎么回复。

    倒是赵鸾吐出第一句后,显得放松了许多,他暂时搁下笔,因为是坐着的,他看沈心便需要微微仰起头。

    自登基以后,或站或坐,他总是高高在上的,无论那些人心中真正臣服的是谁,都匍匐在他的王座之下,他已经很久没有从这样一个角度看过谁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错位,或许是因为旁的,赵鸾自己也说不清,但他的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倾诉的欲望来。

    他就这么仰头看着沈心,道:“我的生母只是先帝醉后意外宠幸的一名普通宫女,在生产时难产而亡,她一生未曾受宠,连一幅画像都未曾留下,我甚至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那时候便是宫中稍有些地位的太监宫女都敢对我指手画脚,更别提我的那些兄弟们了。”赵鸾说着,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回忆,“我记得六岁那年冬天,我读完书从上书房出来,准备回自己的住所,路上遇到了三皇兄和六皇兄。三皇兄摘下自己身上的玉佩丢进池塘里,说是我撞落的,要我跳下去捡回来。那天非常的冷,我又不会泅水,自然不敢去,三皇兄催得不耐烦便抬手将我推了下去。原因是他们俩听说不会泅水的人落水后为了求生,会自发学狗刨的方式自救。而他俩未曾见过狗泅水,便想看看所谓狗刨到底是什么样式的。”

    沈心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赵鸾接着道:“那天我差点便以为自己要死了,好在因为不受宠,内务府送来的棉袄也是粗制滥造,衣裳里的棉花少,吸的水便也少,我才多扑腾了一会儿,刚好先帝经过看到了,这才得救。”

    沈心听得又心酸又生气,道:“你那两个皇兄也太过分了!既然先帝知道了这事,有没有狠狠惩罚他们?”

    赵鸾轻笑了一声,道:“是我自己突然闷头冲出来,撞到三皇兄才意外落水,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沈心握着拳头怒道:“怎么能这样?这样粗劣的谎话,随便查问一下在场的宫人不就戳破了吗?”

    赵鸾摇摇头,“三皇兄母妃乃当时最为得宠的丽皇贵妃,外祖是当朝首辅,莫说根本没人敢替我作证,便是先帝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沈心不由哑然。

    “都说皇家血脉尊贵,实则尊贵的也不过是皇子背后的母族势力而已。”赵鸾自嘲地笑了笑,道:“比如我,便是姓赵又如何?也不过是先帝众多子嗣之中最低等的那一个,供兄弟取乐的玩意儿而已。”

    “那次落水之后我病了大半个月,病好后还是跟之前一样,时不时便会被欺负、捉弄。若碰到师傅罚抄课业,便都是落到我头上。可如果被师傅发现,受罚永远也只会是我一个人。为了避免受罚,我只好开始学着模仿别人的笔迹,以瞒天过海。大抵是因为我有了这点用处,之后在皇子所的日子才总算好过了些。”

    沈心舔了舔唇,干巴巴宽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你是皇上了,谁也欺负不了你了。”

    赵鸾闻言眸色深了深,却没再说下去,重新执起笔,道:“你膝上有伤,别在这站着了,去榻上歇着吧,只差最后一遍,很快便抄完了。”

    “只剩最后一遍了?你怎么抄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