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怀珺端坐在椅中,纤手轻巧地执着茶盏,饮茶时丝毫无声,宽松的袖子有意地微微掩住下半张脸。待到放下茶盏,步怀珺微微抬起头来,质地光滑细密的衣裙上连一丝褶皱也没留下。
开玩笑,就光喝茶这一项,也不知道在两个礼仪妈妈的教导下练了多少时候,如今正好拿来刷一波好感。
果然,虽说仍对步怀珺的家世有些不满,可见其行动举止无不落落大方,怡妃的面色总算松动了一些。待到淡淡问了几句家常,步怀珺全都一字一句答了,怡妃在心底叹了口气,虽说仍是不情不愿,却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此前赐给你的那一份贺礼,其中不少都是骓儿预备的。”
听起来稍微和善了些的怡妃声音从上首传来,步怀珺讶异地抬起了头。
见了步怀珺有些惊讶的神色,怡妃微微颔首,缓缓解说道:“骓儿出京之前,特意托付本宫,待你及笄之日将东西送到你那里。本宫看了那些东西,虽说费了心思,可骓儿毕竟是男子,心思不细,有些东西预备得不足,本宫便自作主张,添了几样进去。”
怡妃抬手一指步怀珺头上那赤金嵌宝的簪子,一笑唇边露出了个米粒大小的梨涡,显得颇有几分风韵犹存的妩媚:“那簪子是本宫当年入宫时的陪嫁,虽说年头有些久了,可一直收在本宫的妆奁里,东西还是好的,我命她们找出来送去御用监,不过是略加打磨修饰了一番,便又焕然一新了。”
听了这一番话,步怀珺有些恍然,怡妃见她不自觉地伸手抚过鬓边的珊瑚流苏,笑容更盛了几分:“不过本宫也只是添了几件零头,那些精巧的摆件和西洋玩意儿,都是他也不知打哪儿天南海北搜罗来的。”
步怀珺垂首,怡妃那日送来的及笄礼一件件地在记忆里掠过,终于,一件紫檀木鎏金嵌玳瑁的首饰匣子跃然浮出了脑海,当日孙妈妈便说过,那匣子做工精致,却不像京城老师傅的手艺,倒像是南洋传过来的玩意儿。
想到这里,步怀珺心头翻涌出一丝甜蜜,她好容易压住了微微上翘的唇角,抬头谦顺地道:“臣女承蒙娘娘和殿下费心了。”
“骓儿喜欢你,为你费心是应当的;本宫是骓儿的母亲,既然皇上和皇后都属意你,那本宫也理应有所表示。”怡妃微微叹了口气,“本宫此前的确想过为骓儿聘一高门闺秀,可骓儿终究不是孩子,这些年又不在本宫身边,早就不由得本宫做主……”
怡妃的话音还未落,偏殿外突然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怡妃秀丽的柳眉一皱,还未待开口申斥,却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内侍敏捷地冲了进来,正是那日在御花园中给骆骓报信的小内侍。那内侍冲进来一头跪在怡妃座下,连看都没看步怀珺一眼,带着哭腔喊道:“怡妃娘娘,出大事了!!”
“出了什么事?”
怡妃一凛,倏地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那内侍,眼见那内侍胡乱地在地上砰砰磕了几个头,涕泪横流地哭喊道:“娘娘,方才翊王府的护卫送来了消息,翊王殿下回京途中被袭,听说现下……现下情况很不好!”
“什么?!”
这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在了头上,偏殿中所有的宫女都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怡妃闻言更是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一软跌坐进了椅子中。
骆骓遇袭,如今情况危急。
这几个字在步怀珺的脑海里仿佛炸雷似地轰鸣着,她狠狠地咬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腥气瞬间在口中弥漫开来。凭借着痛感带给自己的一丝清醒,步怀珺一字一句地问道:“殿下到底是如何遇袭的?还有,殿下现在在哪里?”
那小内侍仿佛现在才注意到步怀珺似的,慌慌张张地转过来又磕了一个头,抽泣着道:“奴才也不知道殿下是如何遇袭,只知道是中了毒箭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