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井是为有备无患,要在人力允许的条件下尽可能往大往深了挖。全村搞不好都得指着这口井,没啥事的人家都派了劳力过来,一大早便陆续有人过来等着,聚集的人群浩浩荡荡,安静的农家小院顿时热闹起来。二婶和邻近几家的女人们也忙活起来,为这几十号人的早午晚三餐做准备。住在这几家的游客则被安排去其他人家吃饭。
章停和冯山吃过早饭,换上二叔给找的旧衣服。章停整理脱下来的衣服,胸前口袋里的凤凰花掉了出来。经过一夜,这花不但没蔫,连花形都像是才摘下来的,章停看得稀奇,在花蕊上掸了点水,把花放进旧衣服宽大的衣兜里,跟冯山抄着锹镐去了后院。
章壁正等着他们,仨人蹲在角落里,看着一群老爷们吵架似的张罗着怎么施工,好不容易才有了统一决定。进村的路不好走,大型打井机械开不进来,小型设备打得浅不顶用,电力也未见得跟得上,所以只能靠人工。几十号人分成两拨,每个小时轮换着休息。
章停三人啥也不会,主动分去了第二拨,先瞅瞅人家是怎么干的。
井下不需要太多人,更多人在地面上搬运挖出来的泥土以及往院子里搬烧好的砖石留着最后砌井。他们仨年轻力壮,主动承担起搬运重任,倒也干得像模像样。
转过天来,井已有二十米深却还是没见水,大伙嘀咕着是不是得换个位置重新打,不过村里有些二十米深的井已经枯了,说不定是水位降下去了呢,于是众人卯足劲继续往深了挖,就是热情比前一天低迷不少。
井越深,下去的人轮换越快,说不上是心理作用还是地下憋闷,上点岁数的人挖几铲子就得上来换气,体力差点的得靠人拽才出得来,最后连年轻人都不愿意下去了。
章壁到底是年轻,看这些熟悉的叔叔伯伯哥哥推诿着不愿下井顿时来了脾气,吵着嚷着要下去。
章停瞅瞅井下,深度得有三十米,又不通风,待久了都会不舒服,何况还要挖土干体力活呢。
他拦住章壁,自己攀着绳子和打在井壁上的土坑爬下去,冯山想跟着,可他得看住章壁,小孩子不适合干重体力活,再说这么大点的孩子正是用脑的岁数,万一在下面憋出个好歹就不好了。
“受不了了叫一声,哥拉你上来。”
趁章停才下去,冯山把浑身别扭的章壁拖回家,让二叔管着,他灌了两大碗水,又去了趟厕所,急匆匆返回后院。
章停一个人在下面卖力挖土,几铲子下去脑门上的汗就淌下来了。不同于地面上的燥热,地下是种难以忍受的闷湿,狭小阴暗的空间加重了窒息感,每一铲落下去都得用尽全力才挖得动,可力气用狠了出汗就会更多,呼吸也更粗重,下面就更闷更热更待不住,人也容易脱水。
章停抹了把头上淌不停的汗,仰头张望上面,离地几十米,手臂没力气的人都爬不上去,能坚持还是多坚持一下吧,免得把体力消耗在爬上爬下。
见章停一个城里来的外地人都这么卖力,村里的年轻人坐不住了,有两个主动下去替换章停,挖井的速度总算又快了起来。
冯山跑前跑后给章停拿水拿吃的拿毛巾,还说要跟章停下去挖。
章停没力气说话,只摆了摆手,井越深就越闷,多一个人多一个喘气的反而难受,别看冯山看起来壮壮的,又特爱到处玩,实际也就是个体测一千米勉强及格的身子骨,光是爬上爬下就够要他命了。
天色渐晚,上年纪的人走了,挖井如龟速,他们在这也没什么可干的。剩下几个年轻人轮换着挖了一个多小时,又该章停下井了。
章停顺着绳子往下爬,心里习惯性计算着自己的下降高度,十米,二十米,三十米,四十米,还没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