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郑宝点头说道。
韩奕的目光无意中瞥见凉棚边站着一位汉子,那汉子大概是因为凉棚中无处就坐,又不想被日头晒,就站在街边屋檐下捧着一碗甘豆凉汤有滋有味地地喝着,脸膛因为天气酷热而发红。
汉子脚下放着一个小柳条筐,韩奕见筐中装着甜梨。夏六月梨本未成熟,这应该是去年的果子,放在冰窖中储藏至今的缘故,这季节极是难得。让韩奕注目到此人,是因为凡有过往的市人向这位汉子询问梨的价钱,这汉子只是摆了摆手,催人走开。
“请问大哥,这梨多少文钱一斤?”韩奕好奇地高声问道。
汉子抹了抹嘴巴,从筐中取了一颗梨扔向韩奕道:“请将军尝一个,不要钱。”
“不要钱?这光景梨怕是金贵,大哥贩卖梨,赚的是辛苦钱,这大热天里也不容易。”韩奕道,“你若是太过大方,见到素不相识之人,便送人品尝,赚不了钱,回家恐怕要惹娘子不高兴。你家娘子万一要是休了你,我担当不起啊。”
众军汉笑了起来,那汉子眨了眨眼,却不气恼。
韩奕闲着无事,将梨塞给郑宝,继续说道:“大哥卖梨,应在街上立下个招牌,大声叫卖,吃一个,止咳平喘;吃两个,神清气爽;吃三个,益寿延年;每天吃一个,保管活到九十九!不怕吃贵的,就怕吃不上的,就连皇宫里的至尊都不一定吃得上。做到吹牛脸不红气不喘,像你这么个卖法,要卖到何时呢!这太阳底下晒干了。”
汉子大笑:“将军若是做商贾,怕是不用三年五载就赚巨万。不过我见将军年纪轻轻,却身着紫衫,前途不可限量,想来是不屑为商贾吧?”
韩奕说道:“这位大哥错了,要不是天下纷乱,我还真想当个商贾。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做个商贾有什么不好?既能养家糊口发家致富,又能互通有无,方便东西南北,利国利民利己。譬如这梨,对了,大哥这叫什么梨?”
“这是陕府凤栖梨,个大皮薄,汁多渣少,梨中最佳品。”汉子回道。
“对啊,这陕府特产,若非大哥长途贩来,我们在汴州,即便是有钱岂能吃得上?正是有像大哥这样的商贾,陕府种植梨树的农家可以卖梨换钱,否则纵使果实挂满枝头,也不值几个钱,让这么好的梨烂在树上,便宜了鸟雀。”韩奕说道,“所以嘛,商贾流行,利人利己。过城门时关吏收税,却又能充实国库。”
“哥哥,您这话不对,人们不是常说,无商不奸嘛?”郑宝插话道。
“商人逐利,本性使然。只要没有违法乱纪,没有以假乱真以次充好,那便是良民。”韩奕说道,“大哥,你这凤栖梨多少钱一斤?”
“将军一番话,让在下听得舒坦。我给你个好价钱,十贯钱一个!”汉子答道。这汉子说得理直气壮,脸不红气不喘,不按斤卖,论个卖,而且要价相当不低。
“大哥,我想你应该是个奸商!”韩奕瞠目结舌地说道。
“他分明就是奸商!”军士们也都在一旁聒噪道。
“这位将军错怪在下了,我这是正宗的陕府凤栖梨,绝没有拿青州水梨来以假乱真以次充好。”汉子说道,“您刚才也说了,不怕吃贵的,就怕吃不上的嘛。价钱要是贱,反倒惹人怀疑。”
韩奕见这汉子将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学了去,觉得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