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兕子的身体并不好,李素第一眼见到她便有这种感觉。
六七岁的小姑娘,又是养尊处优的公主,时时被李世民捧在手心里,可身子却矮矮小小,瘦得不像话,唯有小脸蛋上带着的几分婴儿肥依稀有几分小孩该有的模样。
李世民的心病自然也来源于小兕子的身体。
看着御辇上小兕子的背影,李世民的笑容渐渐化作一片愁色。
“小兕子是观音婢所出,哦,就是文德皇后,生下兕子之后,观音婢的身子就不见好了,有极重的喘疾,朕请遍天下名医为她诊治,可终究还是无力回天……小兕子也是如此,她自出生便体弱多病,从小便是喝着汤药长大的,这些年没停过,朕眼见她越长越大了,越发美丽伶俐了,可也只能眼见她的身子越来越差……”
“信吗?兕子小小年纪,竟非常懂事知礼,下面的朝臣好几次惹得朕大怒,每每心中杀念方兴,小兕子总会适时劝谏,哈哈,‘劝谏’啊,这才几岁,竟懂得劝谏了,而且她的劝谏不是撒娇,每句话都说得非常有道理,甚至朕有几次对魏徵老匹夫动了杀机,都因她的劝谏而怒意消,无论说话,行事,心性,都像极了观音婢……”
说着,李世民眼圈一红,眼中很快蓄满了泪水。
“……像极了啊,从相貌到性子,连身子都和她母后一样柔弱多病,不同的是,她的病比她母后更重,朕曾将孙思邈道长请来给她看过,孙道长说无能为力,能活过及笄之年已是上天垂怜了……”李世民的神情变得悲怆。还带着几分嘲讽而无奈的惨笑:“朕坐拥天下,剑锋指处,目之所及皆可纳入朕的皇图,可是,朕却偏偏挽不回兕子的性命,‘天可汗’。呵呵,连朕最心爱的女儿都救不了,朕何颜负此虚名?”
看着李世民此刻悲哀苍老的脸,李素沉默了。
“陛下,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李素终于说了一句话,可是话刚出口,他都觉得这句话多么的苍白无力。
李世民目光闪动,回头看了他一眼。颔首赞道:“不愧是少年英杰,出口每成章典,‘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是啊,冥冥中自有天意,或许,兕子原本便不该属于人间的。她应在九天之上挥展长袖,布霞织云。俯瞰苍生……”
“观音婢薨逝之后,小兕子常在宫中啼哭不止,说想念她的母后,朕心中怜痛,将她和雉奴带在身边,朕亲自照拂他们成长。可是朕终究是皇帝,而且也无法取代观音婢的位置,时常耗尽了心力亦深觉无法两,朕的小兕子已然很久没开怀欢笑过了……”
长长叹了口气,李世民望向李素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可是刚才,朕却发现小兕子和在一起时笑得很开心,嗯,真的很开心,那短短时辰的笑声,甚至比她出生至今的笑声还多,子正啊,到底用了甚法子能哄得她如此开怀?朕很想跟学学,朕……很想做个好父亲,至少,在小兕子面前做个好父亲……”
“看脸……”李素话说到一半,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陛下,或许……臣和小兕子一样,也只是个孩子,孩子和孩子之间难免亲密一些……”
李世民顿时龙颜不悦:“好好说话,莫拿这种鬼话糊弄朕!都二十多了,又是封官又是晋爵的,好意思恬着脸说自己是孩子?快说实话,怎么哄她的?”
李素一滞,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李素决定……不敢翻脸。
“陛下,想哄孩子,首先要把自己当成孩子……”李素叹道:“站在孩童的那一边,多想想如果是自己幼年时,最喜欢什么,最爱听什么,爱玩什么,喜欢跟怎样的人亲近,还有,不管陛下认不认同,臣觉得有件事很重要……”
李素顿了顿,道:“……模样真的很重要,长得丑的人通常不太容易接近孩子,这是臣的肺腑之言。”
李世民见李素一脸情真意切地自,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再看了看李素的模样,李世民发现差距颇大,于是悻悻哼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