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黑着一张脸,怒道:“要怎么记载?如实记载便是,你当了庙倌多年,这等小事,还要來问我?”
智者唯唯诺诺退下,他心里抓狂,这如实记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不久前他为了迎合帝君那个美丽的谎言,在史册上违心记录下了“后于西望山九头蛇柏上不慎摔下,磕伤头部,嗜睡七年。”
可主母拿着史册颠來复去看了半天,然后捧着史册去诘问帝君:“和羲,你不是说我睡了一百年么?怎么又变成了七年?”
当时帝君还用刀子般的眼神剜了自己一眼......他只能带着一额头的汗将这七年又变回了百年。
而今主母负气出走,这......如实记载,可真是贻笑大方了,要知道天宫的主母在过去数十万年里,是从未回过娘家的!
日后两夫妻和好了,翻阅史册时,不知会否又瞪自己一眼?
是夜,智者就着琳琅书洞清幽的夜光,拿起那支已用了将近百年的秃头大笔,蘸满浓墨,在和羲本纪上留下这段记载:“帝后偶起争执,互不相让,后怒,弃本名,追根溯源,重入金陵族谱,唤玙玥,与其妹金陵青娥于即日回归西方,帝甚为惆怅。(待续)”
他放下笔,拿过薄紗小扇,细细扇干墨迹。
智者望着摊在眼前厚厚的绢册,欲哭无泪长叹一声,帝君和主母这是在唱哪出呢?
好好一段天作之合,般配的一对俊俏妙人,辗转了百年之久,还是不得相谐,这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題?凤冠所赐,必为良缘,流传了数十万年的金科定律,为何到这一世,生出这许多的磨难?
就连那顶皇室至宝七彩凤冠,也在百年前被帝君在一次酩酊大醉后弹出一把天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老者头痛地揉捏着眉心,忽觉全身一震,周身毛孔倏尔通透,全身气流不停外泄,他张大口,呵呵笑了几声,恍然大悟。
“帝君......你保重啊,老奴不能再侍候你了......”
话犹未了,智者已化为一楼轻烟,散失无踪。
大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天帝脸色苍白,大步走了进來。
“老先生,老先生......“
那张宽大的书案上,摆满了一沓沓绢册,秃头大笔上的墨迹尤未凝聚,而坐在书案前的智者,已是羽化成尘。
天帝木然站在书案前,他心头酸涩,这位辅佐了自己父子两代君皇的忠心老仆,在今晚,为他的君主记载下一段惆怅的文字后,终于羽化完满了。
尽管他知道荣辱生死,总有定数,可智者三人忠心耿耿陪伴了自己多年,虽然在名分上是君臣,可在他心中,已把三老当成了叔伯一般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