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害怕过年
生活条件提高了,大街上早早就有小孩子们放鞭炮了,空气中也飘散着“年”的味道,村东头谁家煮猪头了,浓浓的大料,茴香味弥漫半边天空……村西头谁家在院子里油炸散子,油烟满大街串……
这些都在提醒我,要过年了,可怕的年龄又要增加了。
我虽不担心我长大,可我特别担心父母以及爷爷奶奶的年龄变大。
每当我听到他们说耳朵不行了,牙齿不行了,我就害怕。听到他们说村子里的谁谁谁病的厉害,没几天了,我就更害怕。
唉!人啊,长大了就行了,就不要长了,为什么要老呢?而且好像越长大,身边的亲人老的就越快。漫步在古老的故乡的大街上,我忽然不想让人类进步了,只想让整个村庄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静止在现在这么静谧安详的情景中。
我利用补课结束的轻松时光,满大街的信步溜达,与人点头哈腰打着招呼,云里雾里,东看西看,看家乡父老的精神面貌,看整个村庄的改造和变化,大部分的人家,家门口都停着小汽车,黑的,白的,兰的……牌子不硬,作用一样,人人感叹:当年鼠目寸光,街门楼盖小了,汽车进不了院,只能停在外面了。
我笑笑:这样才气派!否则,谁知道咱有呢?
大家都跟着笑:“还是你会说话。”人人心里溢满了幸福。
不知不觉中,来到了离我家较远的一个老屋子前,这是村里的刘四奶奶家,她孤独的坐在大门外一侧的大石头上,不住的看向回村人必经的大路口。
谁都知道,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看了,她是几乎天天看,想看到她的儿子或女儿回来,可是,什么也看不到,年年如此,年年看。
刘四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政策,大儿子尽管当年学习底子差,但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他考上了我们本地的一个中专学校,简称“煤专”,念的是采煤技术专业,毕业后,先是分配到本地煤管局上班了,挣的是死工资,虽然能养家糊口,奔小康,随着年龄的增长,可以在市区买房,买车,等等,但是需要的时间太长,满足不了他的快速致富野心,于是,他利用工作之便,到各个煤矿检查时,留心每个矿的人力物力,发展前景。
当政策允许,有机会时,他承包了一个他熟悉的基层煤矿,打通关卡,大力发展,很快,以“亿”论出入,干了几年,适可而止,收手退出,全家移民,定居美国。
在他这个“龙头老大”的带动下,弟妹都在他的矿上任职,可以说,那几年,他承包的那个煤矿,就是他们全家兄妹的私人煤矿,人人都分一杯羹,并且陆续出外。他的二弟全家定居加拿大,三弟全家和小妹全家定居新加坡,大妹子全家定居韩国。
五个家庭不知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可刘四奶奶在家乡是一个标准的“空巢老人”,她可能不缺钱,可她却无依无靠。
早些年,村里只有东西两个自来水井,虽然比起过去方便多了,但吃水还得家里有人挑回去,刘四奶奶就有点困难,经常是,谁看见刘四奶奶用铝锅端水,或者是就在自来水跟前洗衣服,谁就主动帮她挑几担水。后来,村里为每户人家把自来水直接引进水缸边了,刘四奶奶才解决了大困难,她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可是,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是思念孩子们的孤独忧伤,她的眼睛看什么都不太清楚了,干活也不利索了,不知她的做饭洗碗是什么程度,但是,每当人们走近她,就能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可见,洗衣服洗澡都成问题了。
由于大老远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骚味,所以一般没人愿意在她身边停留拉家常,她的大部分时间就是一个人孤独的坐着。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