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音转身,迎面走来一个手摇折扇的男子,样貌清秀,衣着花哨,一派志得意满。
随着他的出现,段离音旁边的魔将迅速赶上前去,点头哈腰,与从前别无二致,甚至比从前更为夸张。骤然,他就眼眶通红,抬手轻拭眼角,喉间微哽,“左护法大驾光临,属下感动万分,感动得,感动得语无伦次!”
他的神情夸张,活像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再世恩人,就差跪下磕头。但虽然他已经极尽夸张,却很快就被后面赶上的两名随从训斥:
“我们左护法,是魔界仅次魔尊的大英雄,大贵人,纡尊降贵来此,你竟然只是感激涕零,不下跪谢恩?”
那魔将听了,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直磕得满头是血,脸上却不带丝毫痛苦,反而满脸都是羞愤欲死之色,不住地说,“方才我竟没有立刻下跪磕头,罪孽深重,还请立即将我赐死!”
另一名随从这才点头道,“你认错态度尚可,免你死罪。”魔将感激涕零。
然后他声情并茂地高声道,“玄破道在今日前,只是至高魔界与卑贱人界衔接之处,如今被我们左护法圣光照耀,必当名留青史,流传千世万世万万世,自此,再不是个徒有一用的废物之地了!”言语间颇有自豪。
另一名随从手里本拿着册书卷,闻言立刻奋笔疾书,真的把这件事记录成册,打算流传千世万世万万世,他也是神情认真且虔诚,几乎与人间信男信女在庙宇烧香求子一般。
言必行一直嘴角含笑,闭眼倾听一阵,才朝段离音看过来,“‘前’左护法,别来无恙啊。”
他特意加重了“前”这个字,还一副和段离音相识已久的表情。可段离音却实在不记得他,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如此浮夸之人。
段离音戴着面具,原本别人是看不到他表情的。可言必行盯了他两眼,却看出什么,骤然怒不可遏,好像受到了极大羞辱。顿时也不寒暄了,折扇一挥,拿书的随从就刷刷地翻到一页,开始继续高声朗诵起他被封左护法的种种伟大细节。
总而言之,就是现在,言必行才是新任左护法,而段离音,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又听了一堆奉承之辞,言必行的脸色才好了一点,恶狠狠地瞧着段离音,希望看到他立刻痛哭下跪。
歌功颂德之言不绝于耳,恶语贬低之声也绵绵不绝。段离音被一阵恶心,却不能相信。可慢慢的,随侍越说越多,虽然多加渲染,却有条有理,似乎半点不假。
藏在面具下的脸慢慢变白,段离音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就算萧无烬并不喜欢他,就算他只把他当成替身。可这个护法是他一点一点自己争来的,他没有犯过错,连书里都并没有这一段。
可突然间,他却猛然想起,萧无烬,的的确确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传唤他了。他的那些部署,也再没有请示过他。即使他在人界,他们却不可能没有任何任务。他们要做什么,从前都是要提前知会他的。但是这几日,他的乌木牌却再也没有动过。
他做错了什么?他不是已经听话了吗?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言必行阴阴一笑,“尊上要舍弃什么人,难道还需要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