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音没有对这一指的侵犯有太多感觉,只抖了抖身上的毛,抬头与谢雪衡对视片刻,忽然有点害羞,短短手在在谢雪衡手臂上胡乱一撑,溜进了水中。
然而,在他入水的那一刻,谢雪衡却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
段离音没听见,在水里钻了几下,他变成了水獭,也?有了水獭的天性,看?到水就想玩个不停,甚至还蠢蠢欲动地想在岸边跳个水。
他忘了目的,小黑球没忘,提醒他应该“好好表现”了,他于是钻出水面,却看到谢雪衡紧闭着眼,额头有细汗流下,好像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意,再看?他左肩的伤口,却在不住发黑恶化,而他自己好像没有发?觉,任由伤口恶化。
段离音着了急,拼命拿鼻子去蹭谢雪衡,他却像被魇住了一样,丝毫不能清醒过来。
他刚才太慌,变身术念了没有八个时辰不能恢复的咒语,此处离山下又很远,光靠这个水獭的身体根本不能及时找到人过来。焦急之下,段离音只能用自己的爪子捧起一些池水,浇到谢雪衡的肩头。
第一捧池水接触伤口,伤口的黑色就褪去了一些。段离音大喜,又蹭蹭蹭地跑下水再捧,为了不让水撒出来太多,过程不可谓不艰辛。
终于,谢雪衡肩头的伤在池水不住的浇灌下慢慢痊愈了。
段离音如释重负地擦了擦额头,忘了自己如今只有两只短短爪,擦汗这个动作太高难度,扑了几次空,好在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汗。
谢雪衡的眼睛依然紧闭着,段离音在他脖子边蹲了蹲,忽然听到他如梦语一般地说,“师尊,大师兄,二师兄,为什么……”
这言语中似有无尽迷茫,也?有说不出的难言之痛,仿佛遇到了最难以置信之事,仿佛此生最亲近的人突然变成最残忍的强盗。
段离音连忙起身,脚下不稳,贴到谢雪衡的脸颊,一道又一道强烈的伤心、痛苦、迷茫、祈求、绝望突然传递过来,他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像清晰感受到了一个少年所持的所?有信念一寸寸烧成灰烬的模样,灰烬中满是他流下的血。
段离音猛然想起了谢雪衡曾经给他说过的那个故事。他一直隐隐觉得,师兄说的那个故事主人公,或许就是他自己。但他当?时只是听故事,事情也?已经过去,他并没有太深太深的感受。可现在,他再次想起那个故事,却像是真的看?到了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却最终伤痕累累一无所?有的“天之骄子”。
师兄那时是几岁?十?六?十?七?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师兄那时或许比他还小一些。
被认为最亲近的人伤害,这种感觉,他也?知道。段离音突然十分难过,面对师门惊变,面对一夕之间的风雨骤变,身边的人一个个忽然翻脸,原来从小到大他们的慈爱面孔都是伪装的。那时,师兄又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他伤心的时候,师兄总是陪着他。可师兄正在伤心的时候,他却一次都不在他身边。
段离音不知道怎么让谢雪衡离开梦境,只能用自己两只短短的手去努力抱着他的脖子,把自己的脑袋贴在他脸上,希望能替他分担一点点噩梦的难受。
他真想穿越时空去到那个痛苦万分,孤苦无依的少年身边,就算不能阻止那些恶毒师长,至少,他也?想为他擦一擦伤口的血,告诉他,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你不是交换的物件……
越来越深,越来越浓烈的情感传递过来,像全身浸泡在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暗深井之中,数不清的冰冷井水涌入,连呼吸都万分困难,眼前没有一丝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