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衡背靠在软缎隐囊上,坐在红木小几前慢条斯理地浅呷着从康平县带走的半袋大叶茶。
他吹走茶盏里腾起的氤氲雾气,谢妤的模样便出现在他眼前。
此刻有光顺着车厢两侧的窗缝照在她的脸上,如翼的长睫在眼睑处投落密密的阴影,遮盖住她眼底深深的怅然之感。
裴衡迭眸,他放下手中的茶汤,淡淡道“若是舍不得,大可回去。”
谢妤闻言抬了头,对视上裴衡的眼。
裴衡自带一股疏冷的贵气,搭配着他那双孤倨的眸子,是与生俱来的俯视。
谢妤想裴衡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自然没感受过失去的滋味。加之自己如今对外是裴衡下属的身份,她还是好声好气回道“属下不过是头一回离开康平县,有些不习惯罢了。”
裴衡放下茶杯,仔细地将谢妤上下打量。
谢妤穿着便装,双手交叠有序地放置在浆洗发白的外衣上。纵是坐在一处,她的腰板也挺得笔直,这是裴衡很早就注意到的事儿。
举凡富贵之家,家中孩子的言行举止皆是有人悉心教导,这种无形的规矩便会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烙刻入骨中,变为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
也正因如此,裴衡才相信谢妤曾真实的在富贵之家成长过。
甚至于她的家室并不是简单的富庶。
他掩下眼底溜过的思忖,看向谢妤反道“岭南地处瘴疠之地,你们家人好端端地怎么想要举家迁往?”
谢妤早想过裴衡会问,是以她早有准备,“这些是长辈定的意思,只记得说是我阿娘有留了旧疾,一到冬日里就复发,有郎中说岭南那边冬日里比北地暖和,这才有此打算。”
这话倒是真的,只她爹那时已在京中做官,她娘又舍不得每年两地的车马费,年年冬日里都自个儿往过熬,反倒是越拖越重,最终还是没熬过冬里。
裴衡的眸光倒是动了动,感慨了一句,“你爹倒是对你娘情深义重。”
谢妤不置可否。
裴衡又跟着问了一些旁的琐事,谢妤一一回答。
他微微颔首,突然又问道“我还不知你名中的虞是哪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