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韩亦昭不及再避,拔出直刀一刀挥出,只觉手底下扎扎实实砍肉手感,狼嚎惨厉,不知砍到了什么地方,但显然并非要害,那狼皮毛厚实,打了个滚竟又翻扑上来。他只想退下地道把翻板关了,但半身在地道之中,倒跟狼一个高度,另一头狼也冲进屋里,白森森狼牙只往他脸上招呼,他挥出三四刀,倒只退下两个梯级,且越往下退刀法越是施展不开,情急之下弓身下去,抓起壁上那盏油灯,连油带火猛一泼,光焰蓬地一亮,两三头狼都是狂叫着缩身退开,韩亦昭纵身跃下梯级,猛揿墙上砖块,翻板终于吱吱呀呀在头顶合拢。
油灯已经摔在洞外,底下就一片漆黑。韩亦昭掏出火折子晃亮了,萧定显然已经沿地道走了出去,梯级底下横七竖八倒着两个身子,一个是祁霄,一个是史以楚。韩亦昭拍拍祁霄的脸,察觉并未恶化,又去看史以楚的伤,昏暗中瞧不太清,头脸血迹已经干涸,只呼吸微弱。
一个人在黑暗地道中无论如何带不动两个。韩亦昭想了一会,先将祁霄背了起来,摸索着往前走,准拟找到萧定再回头。这地道十分狭窄,虽然目不见物,但扶着墙壁往前蹭,倒也不至于迷路。走出几十章,手下的墙壁突然转了个弯,绕过拐角,韩亦昭眼前一亮。
前面三条岔路,其中一条末端墙壁上亮着一点微芒灯光。原来萧定毕竟也不至于坐视他们迷失于此,在岔路上留了记认。
地道曲折低矮,连续三四个岔路口都有壁灯指路,不多时韩亦昭已于甬道末端看见一袭黑衣。萧定许是听到了他脚步声响,擎着一盏灯半侧回身,等在下一个岔路口。见韩亦昭只背着祁霄,就是浅浅一笑,漫不经心地道:“不是去救你的史兄弟了么?”
韩亦昭向他怒目而视,把祁霄往地上一放,喝道:“你看着这个,我去背那个!”
萧定似也想不到他当真将史以楚救了进来,脸上就有些讶然,韩亦昭转身要回,却听萧定轻轻道:“等等,我随你去,这地道不少机关岔路,怕你困在了里面。”韩亦昭道:“祁霄怎么办?”萧定道:“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怎的?”说着擎灯走了过来。韩亦昭见了灯光,由不得内心少定,地道狭窄难以并肩,就跟在他身后往来路走。萧定背影秀丽,灯火在墙壁上投下长长的摇曳影子,那影子竟也挺拔秀致。韩亦昭侧头看着,转过一道弯,突然萧定猛地站住,两人几乎撞上,由不得问道:“怎么?”
萧定慢慢回身,秀丽脸颊上已经满是杀意。
“韩将军,你刚才说,你那个史兄弟,就倒在这里?”
韩亦昭越过他肩膀向前看去,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分明就是他刚逃下的梯级,可梯下空空荡荡,只残存一片血迹,史以楚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萧定将灯盏往韩亦昭手里一推,铁笛已然在手。韩亦昭再迟钝也知道不妙,也去把腰间直刀,但头顶突然间叽叽咯咯一阵响动,不少灰土洒落,韩亦昭只当有敌,反手一刀撩上,却听见萧定狂叫:“快退!”跟着身子被猛地一撞,竟是他投身入怀,韩亦昭不提防,趔趄一步,火光摇晃中,就看见萧定头顶一道千斤石闸门摇摇欲坠,韩亦昭惊得一拧身,猛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
那道重逾千斤的石门带着疾劲风声,就轰然砸在萧定脚边。
韩亦昭惊魂甫定,知道若刚才躲慢了一步,不免沦为肉泥。萧定缩在他怀里也是脸色煞白,连喘了几口气,才干声道:“有人在机关室,我们快走!”说着就往岔路另一边冲出去。韩亦昭生怕在密道中迷了路,持灯拔腿就追。萧定显然对这密道极熟悉,曲曲折折一路狂奔,距离越拉越远,韩亦昭只能约略看到他的衣角。转过四五道拐弯,突然听见萧定放声暴喝:“什么人?”跟着铁笛风声凌厉,萧定欺身而上,衣影飞掠,已与对方交战在一起。韩亦昭擎灯追上一步,向前照去,兵刃风劲,霎时已将那点微火一扫而灭,密道中又是伸手不见五指。
叮叮当当碎响,对方所使似乎也是件短兵器,交击之声愈来愈密集,顷刻间二人于目不见物中对拆,都是贴身一沾即收,似乎那人抽身要走,萧定却绝不肯放。韩亦昭手里是三尺直刀,本就施展不开,此时更不敢插手,生怕黑暗中误伤。再过片刻,萧定短促喝道:“着!”似乎是兵刃着肉的一响,他心里一喜:“那人受了伤。”但片刻后金铁交击,萧定也被逼得倒退几步。那人稍得片刻余裕,掉头便走,微闻衣带掠风声,伴着一声极轻的冷笑。
萧定稍缓过一口气,追上两步,突然站住,跟着就掉头往来路狂奔。韩亦昭愕然叫道:“喂!”转身追了上去。萧定连灯也来不及掌,冲出几十步,已听远处连续一阵轰响,甬道微微震动,似是另外几道石门也已放下。
萧定止步,慢慢退了回来,从怀里重又摸出火折子,点亮了身畔的又一盏灯。灯光下脸色极难看。过了片刻,轻轻道:“是他放了断龙石。出路和回头路都被封住了。”
韩亦昭只觉一盆冷水从天灵盖上浇下来。仍不死心,问道:“再无别的路了?”
萧定转身,向另一条岔路走了下去,转折过两个弯,前面赫然是祁霄的声音喝道:“是谁?”声气虚弱,似乎刚刚醒来。韩亦昭暗叫一声惭愧,倒把祁霄忘个干净,叫道:“是我,还有萧左使!”祁霄问道:“你们在哪里?”声音似乎从另一条道路传来,闷闷的,萧定却突然脸上一喜,擎着灯往前走出几步,叫道:“祁道长!你看得见火光么?”祁霄道:“看不见。”萧定喜形于色,道:“好极了!你倒被封在生路上。”一边走上去拍了拍墙壁,果然祁霄的声音响起在石门之后。韩亦昭也赶了上来,问过祁霄情况,得知只是手足虚软,全身无力,倒无其他大碍,又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祁霄道:“那怎么办?”萧定道:“我们这边堵死了,沿路走下去只有一片绝谷,你那一头倒能直通潜山脚下。你出去搬救兵!”